慕宸带着傅小雨和慕然回到家的时候,天已经黑透了。
张寡妇的故事让傅小雨一路都很沉默,她知道这个时代的女人很难,不仅是因为这是个男权社会,也因为很多时候女人对女人的为难更叫人窒息。
张婆子即便以为自己的儿子不能生,即便想让自己儿子有后,完全可以抱养。她却选择了这么个伤人不利己的法子。
最可笑的是,那郎中不过是想骗她多买点药而已,她就真信了他的话。
如此愚昧,最后把自己的家都给毁了。
对于张寡妇,傅小雨不知该作何评价。生活是自己选的,后来的路也是她自己要走成那样的。
现在人死了,凶手却逍遥法外,又怎能不让人唏嘘呢。
不过地球离了谁都照样转,张寡妇的事在村里引起了一段时间的热议,可几天之后,大家的兴奋劲儿过去了,无论是死了的张寡妇,还是疯了的张婆子,都没人在意了。
因为大家都在忙着准备过新年。
古代的年味儿比现代浓郁多了,数九寒天,雪早积了厚厚一层,冷风一吹,冰刀子似的冻人,却架不住人们迎接春节的热情。
忙碌了一整年,到了冬日总算清闲下来,家里人聚在一起,打扫屋子,准备新衣,贴春联,挂灯笼,忙得不亦乐乎。
虽然他们家只有三个人,傅小雨依旧感受到了浓浓的节日气氛,就像院子里已然绽放的红梅,映衬着整个院子都充满了喜色。
傅小雨他们家也贴了对联,慕宸自己写的,他写的时候,傅小雨就在一旁研墨。
“红梅傲冬雪,绿柳吐新絮。”待慕宸写完,傅小雨便拿到一旁晾着,念完之后在心里感叹,果然是文化人,倒是比她想的“一帆风顺迎好运,八方来财进家门”有意境多了。
哎,她到底是个俗人啊。
慕宸意外地看向她:“你识字?”
“啊。”傅小雨回忆了一下,“我记得我之前同你说过,我应该是认识的。”
虽然慕宸写的是繁体字,但这些字并不复杂,认起来倒也不难。
慕宸垂下眼睑,没再说话,很快将横批写好,傅小雨凑过去一看,念了出来:“春回大地。”
慕宸的字写的很好看,每个字都苍劲有力,刚健柔美。她忽然觉得,他的那双手不应该只是弯弓磨刀,更适合执卷握笔。
她想,若是慕宸换一身儒雅的装扮,执书立于红梅树下,他这翩翩佳公子,也该是富贵人家才养得出来的吧?
“怎么了?”慕宸侧目,见傅小雨定定地看着自己,眼神莹亮,却又带了几分探究。
听见他这么问,傅小雨睫羽微动:“慕宸,你从来没有提及过你的家人,他们还好吗?”
慕宸之前提过,他杀过人,还是当着慕然的面,想来他们子来青陵村之前的日子并不好过,甚至相当凶险。
可是来了青陵村之后,慕宸就这么安顿了下来,上了户籍,盖了房子,俨然是要安稳过日子的模样,好像他们三个就是一家人,再没旁人。
慕宸微怔:“怎么忽然问起这个?”
傅小雨指着他刚写好的字道:“你能写出这样一手好字,自然不是一日之功,想来你家也不是什么山野人家。可是我们在一起这么长时间了,我从没听你和然儿提及过你们的家人,他们是不在了吗?”
否则,他们父子俩又怎么会就这么在这里和她安了家呢。
傅小雨原本没打算这个时候问慕宸这些,方才也就是想到了,就问了。
她其实心里是有点儿担心的,慕宸从未提及,定然是他不想提及,这里面或许还有她所不知道的隐情,她怕慕宸会不高兴。
她刚刚也就是顺势一问,并没有真想要慕宸对她坦白什么,见慕宸沉默垂眸,傅小雨赶紧道:“那个......”
“我不记得了。”慕宸忽然开口。
“啊?什么?”傅小雨愣怔了片刻,诧异道,“不记得了?什么意思?”
其实她听明白了,只是有些意外,毕竟慕宸生活技能满满,一点儿也不像失忆的人。
“就是和你一样,不记得以前的事了。”慕宸语调没有变化,他看着傅小雨,那双莹亮的眼睛因为太过惊讶而瞪得很大,因为刚在院中和慕然堆过雪人,这会儿鼻头还有些红。
他忽然想起之前几次提到慕然娘亲时傅小雨的反应,于是又补充道:“我甚至连慕然是不是我儿子都不确定。”
“什么?”如果刚刚听见慕宸也失忆了,傅小雨是惊讶的话,那么这会儿她就是震惊,当然震惊中还有那么点儿惊喜。
虽然她之前也有过这方面的怀疑,可是自从她穿过来,慕然就对着慕宸“爹爹”“爹爹”叫的亲热又自然,她便觉得她所谓的怀疑是在为了得到慕宸而给自己洗脑。
可是现在听见慕宸这么说,她忽然就想起来,慕然叫她“娘亲”也是叫的亲热又自然,就连她自己有时候也会在某个瞬间恍惚的认为,她就是慕然的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