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肉与食人肉何异?我看还是聚火焚之为妥。”
巫久一怔,道:“我听说夏后氏死后会被埋于地下,不知是不是真的?”
夏后文命不悦道:“是又怎样?”
巫久道:“尸体埋于地下,时间一久绝祀之人的墓地就会被遗忘,后人在上面种植庄稼,这样的庄稼同样以人肉为食,那么食它又与食人何异?”
“你!”夏后文命一时语塞,拂袖而去。
女娇看着他的背影,突然觉得这个人有些迂腐,与自己的长兄完全不同。人无食而不活,遇荒年食人事尚频发,何况是以食人兽为食呢?饥饿濒死之人,谁还能顾得上礼教仁义?于是由他自去,继续问巫祝道:“听你刚才所说,难道北沟人不将尸体埋于地下吗?”
巫祝点点头,道:“北沟人死后尸体会被投入黑水大泽祭祀龙龟神,如果龙龟神受祀,会将其肉食尽,白骨浮于河面,这样死者的亡魂就能升天,否则亡魂就会被幽冥使者捉入幽冥国。”
女娇诧异道:“我听说黑水大泽为死亡之泽,连一条活鱼都没有,如何会有龙龟神?”
巫祝闻言,吓得脸色煞白,连连摆手道:“不,不,龙龟神是黑水大泽的正位水神,明日祭祀,恩公一见便知。”说着,他又四下打量了一番,好似背后有人一般,满目惊恐,然后又压低声音道:“这种话恩公千万不可再讲,否则触怒真神,恐将引来更大祸患。”
当夜,主奴四人便在巫久家中安歇,巫久夫妇将卧房让给女娇,并在外堂铺了厚厚的褥草给黑大等人睡。巫久与老父的尸体同榻而眠,巫久的妻子则带着虎头去邻家借宿。
女娇第二天才知道,夏后文命已连夜离开了北沟,据守夜村民讲,他走的是通往黑水大泽的路。女娇猜那黑脸小子定是前往尸胡山了,她也想尽快动身,但又对巫久说的龙龟神颇感好奇,权衡再三,还是决定与山民同行。
从北沟村到黑水大泽,一路上山峦起伏,层层叠叠。山上树木以松柏为主,虽在隆冬时节,仍然是满眼郁郁葱葱,让人颇不觉得寂寞。在山林之中,偶尔会见到简陋的房舍,看样子应当是山中猎户的住所,不过它们全都空空如也不见人烟,从屋内斑斑血迹来看,显然是被猖狙兽光顾了。
虽然山路崎岖,但山民的脚步飞快,抬着尸体反倒将黑大等人落在了后
面。
女娇与巫久走在最前面,她抬头看到前面的天空黑气昭昭,仿佛黑云压顶一般,知道黑水大泽快要到了,急忙爬上前面的山峰。
虽然事先有过千般设想,但她还是被眼前的景象给震慑了。那巨大的水域,如同镶嵌在群山中的一块黑宝石,是那样的沉静,那样的美丽,四周苍翠的山峰就是它那华丽的底座。不,它是那美人的眼珠,如此的深邃,如此的神秘,又如此的让人不寒而栗。
风起而无波,公子费曾这样对女娇形容黑水大泽,今日一见,果不其然。虽然山风呼啸,但如墨一般漆黑的水面上却不见一丝波澜。也许,它就是那吞噬洪荒的魔窟,是通往地狱的大门,传说中那可怕的幽冥之国就藏在它的下面。难道,就是它将长兄与数十名金甲武士的精魂一起吞噬了吗?
不知为何,女娇心中突然涌起一种想要跳入黑水大泽的冲动。巫久似乎看出了她的心思,急忙拉住她的手臂,说道:“进入黑水大泽的人从没有一个能活着出来的。”
女娇仿佛经历了一场噩梦,猛地回过神来。
这时,后面的山民陆续赶了上来,女娇返身离开山崖,随着巫久向西又走了一段,来到一条约两米宽的水溪旁,顺着山溪又向下走了百余步,终于到了黑水大泽的岸边。
在山溪入口处右行十余步,有一个天然的四方石台,北沟人尸祭龙龟神的典礼便在石台上举行。典礼很简单,没有尸舞,在巫祝短短的祷告之后,便由两名壮汉将尸体猛力抛入大泽之中。
最先被抛的是个十余岁的少年,尸体溅起的水花很低,仿佛被丢入了泥淖之中,发出“噗”的一声响。山民们全都屏气凝神默默注视着少年的尸体,只见他先是浮在水面上,片刻之后便缓缓向大泽的中心移动,如同顺流而下的小船一般。
那尸体渐行渐远,正当他快要隐没在黑雾之中时,水面上陡然出现了一个大旋涡,仿佛水下有一张血盆大口正在吞吸,尸体随着旋涡陷了下去。山民顿时欢呼起来,稍年长一些的扑倒在地跪拜不止,口中高呼着:“龙龟大神!龙龟大神!”随后,一具一具的尸体不断地被抛入水中。
女娇心中颇感失望,原以为能够亲见龙龟神的真容,不料却是眼前这番情形。于是,她随手捡起一块卵石,向刚才尸体下陷的那片水域用力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