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神号的议事大厅,比之走廊的装饰要更加富丽堂皇。或许科伦大人并不赞同这种程度的铺张浪费,那与彰显大国权威不同,已经走向了极端,是不可取的。但为了笼络人心,为了迎合某些必要力量的恶习,他同意忽略这种程度的奢华。
这宽阔的房间,到处都镶金戴银。四面的墙上挂着文艺复兴时期的油画,角落里坐落着名人名家的雕塑,诚然,这些艺术品均是赝品,却也仿制得器宇轩昂,并且价值不菲。房间的正上方挂着一盏豪华金顶大吊灯,上面点了八十六支油灯,宛如烈阳一般绽放强烈到奢侈的光芒,且均用防高温的灯罩包住,以确保消防安全。吊灯之下是一张大方桌,较长的两边都已有客人就坐,在科伦大人到来的时候,其中一边的人识趣地闭上了嘴,另一边的人却仍口无遮拦,说着粗鲁的闲话。
“科伦大人到达会议厅!”莫林先生高声喊道。
“怎么,终于管事的家伙来了吗?”吵闹一方有人说道,其他人跟着大笑起来。一个戴眼罩的男人,甚至把脚搭到了桌子上面。
“难道你们连最基本的规矩都不懂吗?”莫林既惊讶,又生气地问道。
“算了,莫林,咱们的客人远道而来,带着些风土人情也可以理解,许多畜生便是这样,你总不能强迫猪不去拱泥吧。”科伦从容淡定地说道。
“……”戴眼罩的男人眯起眼睛,他是这群客人的首领。“你可真是个有种的家伙。我喜欢!”
“谢谢。”
“但我更喜欢把有种的家伙砍下脑袋,拿来当碗使了。”他轻声说着,眼睛死死地盯着科伦,似乎是在读他的想法。
“说什么呢,海盗!”
“在科伦大人的船上,还敢这么放肆!”
仗着主人家的优势,科伦的下属官员和士兵们开始抗议起来,但独眼的海盗根本懒得还嘴,他只是轻轻一瞪,便将抗议者的自尊打得四分五裂。谴责海盗的几个人,此时都变成了结巴,他们支支吾吾、冷汗直冒,靠着颤抖的双腿,艰难地支撑着狼狈的身躯。
要说引狼入室,大概便是这种景象,大英帝国的内阁大臣不仅勾结伦敦公会的罪犯,还企图拉拢海上的强盗。但对方并非身处文明世界的利益群体,故而一般的威胁或恩惠都无济于事。
“哼,不愧是海上的魔王,亨利·巴斯克。有点意思!”他坦率地说道。
阿尔抬起头来,他当然听说过亨利·巴斯克的威名,最近的一次,就在不久以前,在那栋充满腐臭空气的档案室里,一个红发的海盗用智谋威胁了他和巴德老爷,并讲述了有关亨利·巴斯克的一些事情。
这样的魔头,竟然堂而皇之地坐在了大英帝国内阁大臣的面前。
科伦坐到了海盗头领的对面。彼得上校轻蔑地瞟了一眼那些气焰嚣张的海盗,这才表情严肃地坐到科伦的旁边。至于巴德老爷等人,则被安排坐到了靠后排墙边的椅子——除了位高权重的巨头们,其他人都坐在这样的位置上。莫林本想继续履行他身为忠犬的职责,于是僭越地站到了科伦的身后,直到他的主子下达了命令,他才退了下来,不情不愿地坐到了巴德老爷的身边。又过了一会,一个戴着红色头巾的男人走了进来,他看起来面黄肌瘦,病态尽显,却又极其傲慢,目中无人。他径直走过满是大人物的会议桌,连看都没看科伦一眼,便懒洋洋地坐到了彼得上校旁边。而跟着他一起进来的两个随从,则找了角落的空位置就坐,其中一人,正是路德维希。
“看来,‘美丽安吉亲卫队’也来人了,这下咱们人齐了,可以开始会议了。”科伦满意地点了点头。
会议沉闷而无聊,让阿尔想起自己在银港总督府中的所见所闻。他从来就没想明白,像这种废话满满的座谈会能够解决什么实质性的问题,因而他的注意力难免分散开来,他一次又一次地去看巴德老爷,企图从他的“眼色”中读出行动的暗号。但巴德老爷只是自顾自地交谈,像个求学若渴的年轻人一样,逮住莫林问东问西。
“莫林先生,科伦大人可没告诉我,他的合作伙伴也是有分等级的呀,这令我很尴尬啊,怎么之前对我如此宽容大量,到头来却只能施舍一个二等的座位?”
“巴德先生,你还是好好掂量掂量自己的斤两,看看那张桌前的人物,有哪个是你能惹得起的?”莫林及其不耐烦地说,显然,坐在二等座位,他自己也心有不甘。
阿尔听到这番话,便耐下性子,又仔细打量了一遍他前面的几位龙头老大。
科伦大人和彼得上校自不必说,都是身居要职的大人物,但另外三人也同样散发着诡异的气息,给人分别以阴险、暴戾和冷酷的感觉。其中散发出阴险气息的人——阿尔定睛细看,顿时吸了口凉气——那正是他在塔山旅店的秘密地下通道中见到的绷带人,也就是谋杀了布鲁尔的人。科伦说过,伦敦公会的首领,被称为“西班牙人”的塞万提斯拒绝公开露面,这个绷带人正是作为伦敦公会的代言人出席了会议。
“他们看起来挺普通的呀。”巴德老爷茫然地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