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德老爷显然也意识到了现场的火药味,并且知道这一切均在于他的一念之间。他苦笑了一声,然后毫无解释地摊了摊手,接着,他开始往反方向——即船首走去,那里的甲板上也有一个船舱,与艉楼不同的是,那是隔绝于淑女号其他所有房间以外的空间。
他要逃去那种地方吗?
阿尔弗雷德已经可以想象夏洛蒂小姐气急败坏的样子了,他曾亲眼见识过这个大小姐怎样修理不听话的路德维希——优雅地砸碎了一个酒瓶子。而现在,巴德老爷公然违抗这位强硬的女士,恐怕会遭遇更加严厉的惩罚。
事实是,夏洛蒂小姐只在一瞬间表现出了气急败坏的模样,然后她就释然了。也许是那若隐若现的亲情发挥了作用,巴德老爷意外地得到了宽恕,而不是像路德维希一样被一酒瓶子闷倒。
但莱德与巴德老爷无亲无故,他唯一的亲人已经死在了海盗的炮火中,他可不顾不会放任这一事实被玷污、亵渎。他上前一步,拦在了巴德老爷身前,把脸凑近胖老头,死死地瞪着他,毫不掩饰自己的愤怒。这下布鲁可开心了,他又开始辱骂肮脏的词汇,令罗伯特这位老绅士厌恶地捂住了一只耳朵。
见到此情此景,阿尔弗雷德又开始生气了,也许巴德老爷的确是个老奸巨猾的狐狸精,但年轻人刚刚被他风趣地指明了道路,心中存有一份感激之情,他立刻上前一步,一把将布鲁推开好远。
布鲁没想到自己——而不是他的头儿——会抢先遭到攻击,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他本就是一个流浪汉,自打有了波叔和莱德这样的靠山以后,便鲜有自己出手的机会了,他只负责拱火,然后缩在安全的地方看戏,向来如此,从无例外。莱德每一次都会为他出头的。
可这一次,阿尔弗雷德的突击打烂了他的算盘,他向后倾倒,十分夸张地倒在了地上。
这真是一副令人不齿的姿态,就连莱德也对布鲁恨得牙痒痒。布鲁见没有便宜可占,便只能气恼地拍拍屁股,自己站了起来。
但公会之中倒也有明事理的人。法蒂玛小姐扶着莱德的手臂,梅森则对其耳语了一番,莱德看起来仍然心有不甘,但还是为巴德老爷让开了道。
“谢谢你,朋友,请你们在这里等等我,相信我,我一定会给你们一个满意地答复。”巴德老爷赔笑着说道,然后继续朝船头走去。
“我去看看他。”阿尔弗雷德说着也快步跟了上去。
在阿尔的印象里,巴德老爷向来都是一副稳重的模样,对人总是笑语相迎,遇事也是从容不迫。有人说他奸诈狡猾,有人说他机智过人,但有一点是大家公认的,即巴德老爷富有城府,非常知道自己下一步该干什么。而现在,这个老头却是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不仅撇下了他高傲的侄女和充满敌意的恶党,甚至不愿意停下脚步稍作歇息,以犒劳一下自己略显臃肿的身躯,这可是阿尔从未见过的景象。
巴德老爷快步来到船头的舱门口,略略喘了口气,整理了一下衣着,敲了三下房门。这更令阿尔弗雷德感到惊异了,难道淑女号还藏了什么大人物,需要巴德老爷如此一本正经地去接待吗?
门在他敲第三下时打开了,巴德老爷本着职业习惯,向门里的人露出了笑容,但他的笑容很快凝固了。阿尔弗雷德走到巴德老爷身边,惊讶地发现开门的是一个小女孩,此时她正瞪着大眼睛,歪着脑袋看着来访的客人们。
阿尔弗雷德航行了两周,却从没见过这个女孩,她是谁?难道是巴德老爷私藏在船上的私生女?阿尔弗雷德一时脑洞大开,幻想着巴德老爷与小女孩可能存在的任何关系。但他看了看巴德老爷的脸色,发现老头比他还要惊讶。
“我的天啊,艾萨克爵士,你终于还是搞懂了上帝的秘密,成功把人给捏出来了吗?”
“你在说什么啊,老头?”小女孩吃吃地笑着,巴德老爷那张滑稽的脸给她带来了极大的欢乐。
“还是个会说话的!艾萨克爵士,你这可是要遭天谴的!”巴德老爷说着赶忙越过门槛,像避开恶鬼一样小心地绕过小女孩,往房间深处走去。然后,他似乎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惊叫了一声。
“这又是什么东西!”他哆嗦地问道。
绊他的是一只没有藏好的腿。腿的主人极力把自己隐藏起来,以避免被巴德老爷发现,于是他趴在地上,掀起了房间的地毯把自己盖住,但这件事做得太过毛躁,使得地毯顾头不顾尾,生生地把两条腿露在了外面。
在绊了巴德老爷以后,他慌慌张张地从地毯里爬了出来,担忧地问道:“惨了,我被发现了!”
“还有个男孩!上帝啊,我是谁?我在哪?难道我已经疯了,才看到这般末日的景象了吗?” 巴德老爷怪叫起来。
“这怪老头到底在说什么呀?”门口的女孩露出天使般的微笑,一边转过头问阿尔弗雷德。“你知道他在说什么吗?”
“不,不知道。”阿尔弗雷德诚实地说。然后俯下身来,让自己的眼睛与小女孩的平齐。“孩子,你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