穷山地界并不小，杨源踏雪而过，偶尔还能看见几个瘦骨嶙峋的汉子在雪地中埋伏猎物。

只可惜这地方穷山恶水，想要打几只野鸡野兔也是千难万难。

在穷山主峰的半山腰上，建着一座残破的道观，上面有一块已经塌了一半的牌匾，牌匾上写着几个已经掉漆的大字——穷山观。

道观的泥墙都掉了大半，连木质的大门都松松垮垮，木门上甚至有些发黑发亮。

这里比杨源第一次到时更加残破，他真不知道这里的道士们是怎么将这份清修坚持下来的。

当年他被逐出这里的时候，也有受不了清修的原因，正常人谁受得了一天就馒头白菜一顿饭啊。

当时他为了补贴点油水，冒着危险出山买一些好吃的，回来后被当时的观主训了好久。

因为他当时买东西的钱并不是靠自己的双手得来的，完全是因为东阳侯府的关照，属于不劳而获得来的东西。

当时也是杨源首次对自己的出身感觉到难过。

此时观内的积雪都有三尺高了，让走在上面的杨源随时都有塌陷之感。

“这么深的积雪都没有人打扫吗？”

沿着勉强还能辨认的道路一路走到房间里，只是房间里一个人影都没有，连灶台都是冷的。

就在源以为这里已经人去楼空之时，这才发现一个房间里面还有一个人影，那人正裹着一床脏兮兮的被子，一边打抖，一边默念着道经。

听到有人推门进来，他也没有睁眼看一下。

“太师公。”杨源轻声呼唤道。

眼前这个皮包骨头的枯瘦老人，十年前就是这所道观辈份最高的人，所有人都称他为太师公，他没有名字，只有道号。

号曰无参子。

无参子听到杨源的呼声，抬起半睁的眼睛看了一眼，随后又马上收回了目光，若无其事的说道：“是源儿啊，好久没有看到你了，这段时间你到哪里去了？”

语气是那么的稀松平淡，就好像两个很熟悉的人，只是一小段时间没有见到而已，可惜这段时间明明已经有十年了。

“太师公，我已经被师傅赶出去十年了。师傅当初说我所求非纯，长生不死是人之贪极，又说我忍受不了修道之清苦，便把我赶下山去，让我回家，您把这些都忘了吗？”杨源也没有客气，找了一张几乎快坏掉的凳子，在无参子的身边坐了下来。

“哈哈哈，不记得了，老了，不记得了，就记得你上山的时候背那个什么道德经，就背了几句，我们问你哪来的？你非得说自创……”无参子枯槁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显然是想起了曾经的往事的。

当年杨源拿着地址找到这里上门就要拜师，当时在他的认知里，这种穷乡僻野的道观，又有着看不透的一群人，是修仙者的可能性很大。

对于外人的拜师，一般来说道宗是来者不拒的，但是这穷山观实在是太苦了些，自己都不一定养得活，怕就怕山下的穷苦百姓们都来拜师， 到时候人吃马嚼得愁死道爷们，所以他们第一时间也没有收杨源。

就这样，杨源为了显摆自己，以显示自己与道亲近，就背了几句道德经。

至于为什么不背完，因为他不记得了。他都没有完整的看过道德经，拿到道德经只是草略的翻了几遍，有过一些印象，但让他完完整整背出来是不可能的，他只记得开篇的几句和几句有名的。

“当时是我贻笑大方了。”杨源微笑着说道，他伸手握住无参子如同枯木一张的手，操纵体内的水蛊过滤掉体内真气上面的寒冷，随后将真气慢慢的渡入无参子的身体，为他温暖身体。

这一刻，他有些后悔，为什么不来的时候将胡虎身体里的火蛊抽出来？

“这倒没什么，我一直都认为你还是有天赋的孩子，只不过锦衣玉食惯了，天马行空久了，所以才会有些不着边际。当时我劝了宿星，说再管你一段时间，他却说你心不在这里，执意让你走了，说起来他也是为了你好，希望你不要怪他。”无参子睁开了浑浊的眼睛看着杨源。

这一瞬间，杨源看到了生命的尽头，太师公已经命不久矣。

“我知道师傅也是为了我好，所以这么多年我也不敢回来，就怕辜负了他老人家的期望。太师公，怎么没有看到观内的其他师兄弟们？师傅他老人家又去哪里了？”杨源没有再继续话题，他很担心自己太师公现在的状态，也没有忘记这次来的目的。

“他们呀！这两年大雪不断，有几个下山帮助村民被倒塌的房屋压死了，剩下的现在应该在各处帮忙打猎或挖一些野菜，哦，还有几个和你一样，被宿星赶出去了。”无参子耐心的说道，虽然他的生命烛火已经垂危，但摇摇欲坠中却没有熄灭的迹象，语言和思维也是清晰的不得了。

“至于你师傅，这几天下山做法事，不知道在给哪个村子的老头老太或者是夭折的幼儿超度，具体在哪里我也不知道，快三天没有见到他了。”

两人沉默下来，就在杨源想要告辞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