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刻,袁满觉察到自己真的是长大了:愈发在意亲情了,虽然明白岑川也在向着“亲人”转变的过程中,可第一念头还是—“我要是没了,母亲该怎么活?”
清醒过来以后,意识到是自己闯过了“鬼门关”,看到母亲那张脸的一刻,想对她说的第一句,竟然是:让您担惊受怕了,对不起……
当术后的呕吐症状发作,吃不下饭,听到母亲在厨房里给自己热饭,本能流露出的叹息声时,袁满又会忍不住想起那天,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有了爱情以后,变得愈发“傻大胆”了?以为能阻拦住一切纠纷?
你不是一个人,只要有亲缘在,就一定会生出这种扯不断的担心和纠缠。
这些问题,一直萦绕在袁满的脑袋里,解不开又忘不掉,甚至还会在半夜惊醒。
是因为梦到了玻璃碴子戳进腹部的场景,梦见了母亲抱着鲜血淋淋的自己哭泣的画面,还梦见过岑川默默坐在“老破小”里,自责流泪的模样……
袁满不是没考虑过去看心理医生,可始终相信一个说法:除非本身想自救,否则没人能真正将那些问题化解,或是代你受折磨!
关于这个去古城采访的项目,其实袁满在年前就收到了邀请,合作赞助方承诺路费食宿全包。
当时的袁满,之所以没有立刻下定决心,是不太想离开岑川太久。
毕竟他出差才几天的时间,自己就已经觉得很难熬了,更何况是出远门?
没想到……兜兜转转,一场意外过后,让袁满不得不重新思考“距离”的意义。
兴许,只有暂时离开熟悉的环境,暂时与会让自己思绪受到影响的熟人们分离,才可能实现冷静与恢复。
人,始终要学会独行,或者说要具备这种能力才可以。
一路上,彼此谁都没有说话,安静地听着轻音乐,试图整理各自的情绪。
岑川偶尔会侧头看向副驾驶位上的她,还能像这样看着她的侧脸,就会感到幸福。
可是……还能像这样看多久呢?
这个想法蹦跳而出时,又惹得心绪开始起伏……
袁满还是自我放空了大半程,觉得能毫无顾虑地保持这种状态,大概只有他愿意主动给我提供空间和氛围了!
当车子停靠在袁母家楼下时,袁满没有开口邀请他上去坐一会儿,岑川也没有提出这一点的打算,也算是一种难以道明的默契。
岑川见她走向了后备箱,也跟着下了车,加快了迈步的速度。
袁满被他扶着胳膊,拉扯到了他的身后侧站着。
岑川主动搬出了设备箱,迟疑了片刻,交到了她的手上。
“路上开车小心。”
“祝你一路顺风。”
二人只各自互道了一句。
彼此轻轻点头的频率,都是近乎同步的。
看着袁满抱着录制设备箱上楼的背影,岑川没有立刻坐进驾驶室,而是倚靠在车身一侧,仰着脑袋,看到随着她上楼的动作,一层一层亮起的楼道灯。
尽管只能看到她在走过楼道拐角时,被昏黄楼道灯映照出的隐绰剪影,而已。
袁满并没有透过楼道窗户向楼下看,敲开了母亲家的房门,径直走了进去。
猜到了对方会站在楼下,确定自己安全到达了母亲家中,他才会离去。
袁满坚信这一点,但也担心自己只要往楼下多看一眼,去古镇的计划,怕是没法实现了……
出发的这天,天气有些阴沉,和袁满同行的播客主播,特意开了车子来接袁满。
她确实要和袁满一起前往古城,可彼此到了目的地后,便会分开行动了,只是买了同一航班而已。
袁满是为了工作而去的,对方则是为了私人事宜,日程没法重合,索性各自行动。
袁满并未将此事告诉母亲和岑川,是怕他们又会生出担忧,也是为了保证自己能有一个相对自由、安静的旅程。
在机场大厅办理托运的时候,袁满并没有刻意回头寻找,因为昨天他并没有询问任何关于航班的事。
兴许是机场往来行人太多了,又兴许是在暗处的人,能更容易捕捉到在明处的那一个。
当袁满被同行主播,搂着胳膊,准备去机场书店里逛一逛的时候,并没有发现有意隐在广告牌后面的身影。
没错,岑川来送她了。
尽管彼此默认,这是一场不需要特意送行的旅程,可岑川还是选择了一个不易被她觉察的方式,来确认她的平安起飞。
袁满在书店的结账处,发现了城市旅行主题的明信片,迟疑了片刻,还是写了一张。
手写的内容很简洁:“即将起飞,也会平安落地的。”
填写好了收信地址,支付了费用,而后商家会根据它,帮助顾客完成邮寄程序的。
“选好了,就这本吧!”同行主播挑选好了要在飞机上看的书。
袁满扭头瞥了一眼,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