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里,赵母坐在竹椅上,目光空洞地看着前方,她不时念叨着儿子赵八,不时又神神叨叨地自己念着些听不懂的话。
她的面前,赵老太太端着一碗热粥,舀了一勺仔细吹凉,颤颤巍巍地送到了赵母嘴边,赵母机械地张嘴,一口一口吞下。
赵良站在门外,看着母亲慢慢地将一碗粥喂完,在她站起身准备收拾碗筷时,母子俩的目光终于碰上。
赵老太太也没想到儿子会在这个时候回来。今天一大早起来,她就听村里人说儿子要去官府自首的事,她着急忙慌地收拾好自己时,才发现儿子已经离开了。
她也听说了赵母疯了的事情,虽然儿子儿媳这些年对她并不好,但到底是自己亲手带大的两个孩子,她不舍得任由赵母自生自灭,于是她生火煮了一碗热粥,想着去哄那疯了的儿媳吃下。
看见赵良,赵母的瞳孔瞬间缩小,整个人快速跑回了屋里躲着,只小心地探了一个头出来看。而这边赵老太太的第一反应是躲,她迅速别开目光,转身要进伙房,赵良先她一步,“扑通”一声跪在她的面前。
“娘,”赵良磕了一个头,再起来时眼里含着泪水,千言万语到嘴边,却只说出来一句“谢谢您。”
赵老太太愣了半晌,反应过来时连忙将手中的碗筷放下,又将儿子扶了起来,道:“你是娘亲生的,翠兰也是早早就养在了咱家跟着咱家姓……娘早上起来听说你要去官府自首,娘虽然不舍得但却是高兴的,你能有所担当倒也不算完全泯灭了良知。也怪娘,在你爹去世后对你疏于管教才让你变成如今这样,娘也对不住你啊!”
“娘您可千万别这样说,您把我们拉扯长大不容易,我们还这般对您,我们……”说急了,赵良一巴掌扇到了自己脸上。
赵老太太连忙拉住他的手,母子俩抱在一起痛哭起来。
“赵良,听说你今日要去官府自首?”
院子里的哭声顿住,两人抬起头,来的人是被里长搀扶着的里长夫人。
赵良连忙将刚刚赵母坐的竹椅搬到了里长夫人面前,扶着人坐下后,他一抹眼泪道:“是。刚刚我去了桃花村道歉,为我儿子的事,也为……我自己前两天做的事,这会子回来再看看我家婆娘,马上就走。”
里长夫人看着面前的赵良,心里暗暗感叹赵母对他的影响之深,面上只点点头:“做了错事就要勇于担当,你放心,你家里我会帮着看着点的。”
“多谢夫人。”赵良拱手作揖,又从怀里掏出来那张被安风儿退回来的银子,拿了几块碎银交给了里长夫人,道:“夫人,这里是十两银子,请您帮忙转交给铁柱,三花的事……我很抱歉!”
接着,他又走向赵老太太,将剩下的银子包好塞到了她的手中,“娘,之前是我们夫妻二人对不住您,儿子今日一走怕是不能回来了,翠兰如今这副模样还要您老照顾,都是我们的错!小八本性不坏的,只是我们夫妻二人没有教好他,等来日他从牢里出来了,还要请娘好好训诫他,千万别让他步我的后尘!”
嘱托完毕,赵良跪在院子中间,重重地磕了几个响头,看着只探个脑袋出来的赵母,他温柔地笑笑,起身离开。
杀人是要判砍头的,不管是不是自首,都没有从轻发落的可能,这就是这个时代的规矩。
“风儿,在想什么?”黎梅看着呆愣愣的闺女,担忧地问道。
“没事。”安风儿摇了摇头。
虽然柳沟村的事情暂时结束了,但她的心里总觉得堵得慌,这几天在帮忙熬药和煮粥的时候她就一直在想,这柳沟村的虫疫到底是怎么来的?
按照吴大夫的话,这样的疫情是需要引子的,但柳沟村这么小一个穷村子,又何至于招惹到能拥有这虫引的人呢?
“对了风儿,你那桃花香水是不是还要一阵子才能做好?娘想腌点儿咸菜,不行的话下次上集市的时候买几个缸子回来。”黎梅择着菜,抬头道。
桃花香水……桃花宴!
安风儿的心猛地一跳,桃花宴上来的不止是县主请的贵客,更有赫赫有名的西河王!难不成是有人想要借她这桃花宴之手,让西河王得了虫疫?!
若当真得逞,既可以让西河王染病,又有他们桃花村定罪。那真可谓是个一石二鸟的计划!
但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下手的人又是谁?
“风儿,风儿?”黎梅看着女儿魂不守舍的样子,担心不已,“你是不是近日累着了?要不赶紧回去睡一会儿吧,娘把午饭给你留着焖在锅里就行了。”
安风儿缓过了神,看着一脸担忧的黎梅,她笑着撒娇道:“就是在馋娘做的炒肉片了。”
她刚刚的那番不过是猜想,即使是说出来了也没有人会信,不仅如此,还容易打草惊蛇,现在最好的办法,就是老老实实地做她的农家女,等那个人再次出手。
黎梅仔细端详着女儿,确定她无恙后这才松了一口气,笑了:“你啊!行,等过两天赶集的时候让你爹坐牛车去镇上多割些肉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