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我才刚支起一医馆的招牌，算了算自己的寿数，心安理得地瘫回了藤椅上。

将死之人就要有将死之人的觉悟。

不知不觉就躺在藤椅上睡了过去。

梦里，我寻到了那六个纯阳命的女人，拿到了她们的八字和头发，无病无恙地活到了两鬓斑白，就像我爷爷期望的那样。

梦醒，我捏着发胀的眉骨，耳边又是一阵铃动。

我向门口望去，可是除了一片刚飘下的落叶，那里空无一物。

“怎么还无缘无故地响起来了？”

我心里直打嘀咕，往院子门口的方向走进了两步，谨慎地将医馆上下打量了一遍。

正当我要松口气时，背后冷不丁地有铃铛轻晃的声音，我看向地上投落下的的阴影，瞳孔猛一收缩，汗毛直竖。

说时迟那时快，我往前一翻身抓住被随手放在堂屋桌子上的剪刀藏匿在衣袖中，迅速向身后的影子方向刺去。

对方的反应却比我快许多，侧身一躲，翻腿一踢，剪刀被踢飞的同时我也被他扣住双手摁在桌子上。

眼前这个黑衣青年，看着瘦削，手劲儿竟大得惊人。

挣扎无果，我索性不动了。

“你是什么人？”

青年却不搭理我，自说自话。

“殷虚舟在哪里？”

殷虚舟，就是我爷爷的大名。

青年面色冷肃，我摸不清他的来意，又问了一句：

“你找他做什么？”

“报恩。”

青年惜字如金。

我掂量了几分他这话的真实性，露齿一笑，低着眉没什么情绪地回了一句：

“那你来晚了，他死了。”

青年危险地眯起眼，扣住我的双手用力缩紧，我似乎都听见了自己骨头的抗议。

“你是谁？”

“殷玄商，他孙子，怎么着，你还要要查户口本吗？”

我没好气地回了一句。

青年却松了手，后退一步，竟是单膝跪下，抱拳颔首。

“少爷。”

这又是唱的哪一出！？

我揉着手腕，听青年介绍自己的来历。

“我名衡川，殷虚舟救过我的命。”

也不指望从这闷葫芦的身上挖出什么消息，我点点头，默许他留下。

反正我一个时日无多的穷光蛋，也不怕他图谋什么。

今日门口的铃铛活泛得很，才响过一个衡川，这会儿又响了起来。

“叮，叮，叮，叮。”

四声为鬼！

阴风四起，将医馆的木窗吹得吱呀乱晃，原先紧闭的门也被猛地冲开。

凤冠霞帔，乌发纷飞。

一个嫁衣女鬼赫然半悬在我的面前，面目狰狞可怖，颈椎断了似的耷拉在脖子上，仿佛只靠那张薄薄的皮连着。

她似乎是失了神智，五指蜷缩成爪，长甲泛出刀锋似的冷光，周围阴气缠绕，直冲我的颈项而来！

我踉跄着连退三步，勉强避开那要命的长甲，却被那几息阴气困住不能动弹。

千钧一发之际，我扭头冲着站在一旁好整以暇作壁上观的衡川咬牙切齿道：

“这就是你报恩的态度吗！？”

衡川这才有所动作，双手利落地变换，口中诵有：

“前有黄神，后有越章。神师杀伐，不避豪强。先杀恶鬼，后斩夜光。何神不伏，何鬼敢当？”

“破！”

只见一阵光芒大甚，巨大的气压差直接将我冲飞在地，摔了个七荤八素。

缓了缓，我才向女鬼方向看去，也是萎靡在地，不见得比我体面多少。

翻身而起，我走进那女鬼，下了逐客令。

“破庙不容大佛，阁下请回吧。”

爷爷交代过，我只管行医，不必过问世间恩怨。

故而我也不是真的要赶她走，只是平白无故挨了一顿打，这笔账还是要算一算的。

女鬼身边的阴气消散后，露出张妍丽的面容，没有瞳仁的眼里蓄着泪，反倒有几分楚楚动人的意味。

“小女子一时糊涂，伤了神医，还望神医毋怪。”

“说吧，所求何事？”

说吧，我指间轻动，捏了个诀挥过前额开了天眼。

我这才发现她身上布满了大大小小不少不怎么高明的杀鬼咒术留下的伤痕，这会儿还在不断地侵蚀着她的鬼魂。

心中微动，我隐隐有了一个猜测。

果不其然，女鬼两颊划过清泪，俯首叩求道：

“我本是富家女，可恨识人不清，真心错付，在大婚之日因为那负心汉丢了性命。我好好的一家子，便因为他贪恋我家财而家破人亡，我父母不得好死。我凭着心里的恨，化成了鬼，誓取他性命。”

“谁知道他做贼心虚，先一步请了什么高人做了法阵，我若靠近，便得受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