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黄叶标本摆放在书桌上,随后继续点开那部纪录片观看。背景音乐空灵纯净。作家在藏区山谷中行走与讲述。渐渐地,窗外又下起雨来,和片中雨声融为一体。我竟一时恍惚。
作家在其中有这样一段旁白:“温柔、澄明的本性,每个人都具有。只是很多时候,我们在颠倒、忙碌的事务与杂念里,难以去发现,也失去与它相见的途径。只有往内心行走,从心出发,才有可能得到更多关于它的消息。”这是她曾写在书中的话。好的写作有荡涤人心的力量,任何一种艺术作品皆是如此。片子看完,身心通透,仿佛一次净化与洗礼。
画面中相似的场景,让我想起曾经与好友宁欣一同探访古老寺院的那段旅程。如今她已远嫁一座沿海城市,两年未归。我翻找出当时拍摄并打印出的照片。回忆浮现,近如昨日。
依山垒砌的殿宇经堂,苍松掩映,雄浑壮观。身处其间,被庄严环绕,气氛肃穆。我和宁欣踏着石板路,行走于红砖白墙下。不敢高声说话,甚至觉得连说话本身都是打扰。三两个穿着僧衣的僧人从我们身边经过,手拿佛珠,轻诵经文,如风一般赶去前方。静心修行,慷慨布施,从年轻到年老,转瞬一世。
喜鹊从眼前飞过,一只接着一只,披挂洁净华美的羽毛,闪烁澄澈明亮的眼睛。走下台阶,我跟在宁欣身后依次转动经筒。太阳挪移着地面的影子,时间过得平缓而安宁。
那天,宁欣给我讲述了许多关于生死轮回与灵魂转世的传说。她说,人们怀着谦卑与虔诚,在此行礼朝拜,烧香供奉,种下一份因缘。书上写道,心怀信仰的人,终其一生都在尝试清理贪婪、嗔恨和愚痴的种子,熄灭妄念,渴望收获智慧与慈悲,拥有真正的坚固和永恒。
有一张照片是宁欣的背影。她在壁画前驻足观赏。那壁画由原始颜色勾勒填充,饱和度极高,带来精致而充满力量的美的冲击。如同宁欣鲜艳夺目的生命力。
最后,我们步行上山,于山顶处俯瞰。洁白方正的建筑群在山坡上屹立,代表着和谐共生的雕塑闪耀着金光。悬挂在树上的条条经幡猎猎飘扬,层层叠叠,寄托希望。我站在山顶冷风里闭上双眼。祈求万事顺遂,如意吉祥。祈愿福运隆昌,消灾灭殃。祈祷众生平等,世间清凉。
一张我与宁欣的合照,是返回之前请一位路人为我们拍摄的。照片中,我和宁欣站在夕阳余晖下,面对着镜头露出相同角度的微笑,身后是寺院全景,恒久屹立。宁欣在照片背后写下这样一句话:愿余生质朴单纯,真诚而有信念。这是她对我的祝福,也是对自己未来人生的期许。
我想念她。拿起手机编辑消息,向她推荐这部纪录片,并询问她的现状。等待的过程中,我坐到书桌前再次拿起黄叶标本观赏,思考人与植物生命的共性。这时,收到宁欣的回复,只有短短七个字:“我和先生分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