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人得了吩咐进去搜，其余人仍等在屋外。

“三婶婶这小院挺漂亮嘛，”程晏在院中踱着步子，四处瞧着，“不知是哪位师傅打理的，我也好拜托他修整一番。”

姚氏此刻心思并不在程晏身上，敷衍道：“寺中师傅都是勤勉手巧的，是哪一位我就不知道了。”

程晏离姚氏渐近，忽地贴在她耳边轻声道：“是不是那位给我送吃食的小师傅啊，”说完她轻嗅了嗅，“三婶婶焚的什么香，比我房里的味道好闻许多。”

她微微笑着，玩味地望着姚氏。

姚氏心底忽然不可名状地一沉。她觉察到程晏似是有备而来，可碍于叶氏，她根本无法脱身。

不多会儿，和尚、忍冬与姚氏的婢女春桃先后从屋中退了出来。

忍冬走在前面，神色如常，后面的两人脸上却是铁青着，尤其是春桃，满脸惊愕地望着姚氏。

姚氏心中的猜测似是得到了印证，不禁后脊发寒。没等犹犹豫豫的和尚宣布搜查的结果，姚氏便身子一斜，在众目睽睽之下倒了下去。

程晏作为在场唯一懂医术的人，谢绝众人独自与姚氏留在屋内。

“三婶婶，人都出去了，可以醒醒了。”程晏坐在姚氏榻边，开门见山道。

姚氏睁开了眼睛，缓缓坐起身，“晏晏果然聪明。”

“三婶婶有什么话就直说吧，大家都在外头等着呢。”

姚氏脸上的笑意即刻消散，道：“你在我屋里做了什么？栽赃嫁祸吗？”

“论这个，我可比不了三婶婶。”程晏噙着笑看着她，“至于做了什么，三婶婶送我的，做侄女的自当礼尚往来才是。”

“你把赃物放到我房中，你以为他们会相信吗？”姚氏也不再与她打哑谜。

“三婶婶莫急，你这不是晕得恰到好处吗？一切都来得及。”程晏悠悠道，“外面的人也还不知道，二姐姐因为嫉妒，偷了祖母送我的簪子。”程晏噎人的话张口就来。

姚氏气急，才要张口，却又闭了闭眼，“你到底想要怎么样？”

程晏站起身，缓缓走到香炉边上，指尖轻触着盖子，慨叹道：“想不到三婶婶如此看重侄女，竟用这么难得的香丸来对付我。你好歹也是官家出身，迷情、捉奸，这么下作的手段，也真够恶心的。”程晏鄙夷得毫不遮掩。

姚氏冷哼一声，嗤笑道：“下作？是啊，我是下作！我自然是比不得你与你母亲的，我们三房也从来比不得你们。你母亲是郡主，父亲是国公，你生来含着金汤匙，什么都有了，自然可以无所谓！可我们有什么？婉儿有什么？她本可以做程家最尊贵的女子，可你偏偏几次三番不放过她！”

她渐渐涨红了眼睛，声音颤抖着，“程晏，你别怪我心狠，做母亲的，能为子女争取一分，便是豁出去也在所不惜。如果没有你，她必然前路坦途。”说着，她竟流下两行泪来，就连程晏也未曾料想到她如此激动。

“你说我下作，是啊，烂日子过久了，人当然会变成烂人。你以为我想这样吗？若非如此，我早被程渊那十几房小妾撕烂了！”

姚氏一股脑说了好些话，像是被压抑了多时，终于在此刻得以释放。说完，她如释重负，瘫坐在床榻上，妆容也被泪水染花。那双平日里潋滟的眼睛，此刻只剩下一戳就破的狠戾。

程晏静静地看着眼前的崩溃姚氏，心底竟然生出一丝羡慕来。

羡慕程婉。

不论程婉如何不成器，至少姚氏会为了她谋划算计，为了她挖空心思，尽管做的是害人的勾当。而她自己的母亲，那位从来端庄肃穆的衡阳郡主，她或许有作为母亲的深切的爱，可花在程晏身上的却少得可怜。不择手段、没有缘由的偏爱，她从不曾体会过。

程晏缓步走到塌边，做了她自己也没想到的举动——她递了一方手帕给姚氏，“痛快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