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卿自早醒侬自梦(2 / 3)

回首有你的岁月 石桥 4503 字 2023-01-09

不觉一怔,一字一句进入耳内,犹如雷鸣电掣,振聋发聩,细想一回,果然如李臻所说,凡书中所记载的爱情,哪一个不是起于爱恋,终于离散,皆以悲剧落幕。我长叹一声,说:“你说的都对,果然爱情是一出悲剧,倘若辩机不死,就不会有大唐的精彩,倘若没有长生殿,便不会有马嵬坡的生离死别。我知道我和你今生一次遇见,都是前世的注定,因为欠你的太多,我用尽一生的相思,还了前世欠你的情。躲不开的是劫,放不下的才是爱,若能放下,何来情劫,若无相欠,怎会相见。”李臻忙说:“快把你的嘴闭上吧,你现在是越来越会胡说八道了,佛陀也要被你说得还俗了。”

我一声苦笑,不想多说,便扭过头去,看着夕阳下的交河古城,披上一道金色的彩衣,映照出血色的浪漫,看一会,眼晕目眩,忙伏在靠背上,呻吟几声,山河为之情动。

汽车终于停在交河故城前面。

李臻说:“快下车吧,愣在这里干什么。”

从车上下来,映入眼帘的第一道风景,竟是耀眼夺目的白色,那是太阳下的交河古城,从支离破碎的古迹遗存中散发出来的光芒。游客们一哄而散,挤进古城东门遗址。

李臻从后面赶上来,轻轻拉住我的手,两个人并排朝前面走去。李臻说,我不喜欢这个地方。我没有说话,因为我也不喜欢这个地方。因为,这是个没有灵魂的地方。我把这个想法告诉李臻,她笑着说,这个比喻再恰当不过。她又说,就像你喜欢西京,喜欢的不是西京的一砖一瓦、一草一木,你喜欢的是西京城中的那个人。那个人就是西京的灵魂,至少在你心中是这样的。我不去争论,因为我赞成她的这个观点。

沿着一条不算长的斜道,我和李臻往一处塔楼式古遗址爬上去。其时夕阳正红,没有一丝的风,空气中弥漫着焦灼的味道。爬上一段坡,李臻已是吐气微微,额头上一绺黑发,也被汗水浸湿了,紧紧贴在眉心处,面若桃花,睛如星子,神情楚楚,又是一种风度,好看到极致。

我笑着说:“忘了带上一把伞,看你都晒黑了。”

李臻莞尔一笑,说:“我是乡下丫头,不怕晒黑。”

好容易爬上古塔楼,站在一块历经千年的夯土古城墙上,眼前所见,不过是一个台基,差不多有两个足球场大小,中间一条天街,两旁的建筑零落,皆破败不堪。那台基下面又建了民房营舍,一家一户,地穴似的。看过几处,我已没有了兴致,过去一个土墩上坐了歇口气,却被李臻拉起来。

李臻拉着我往前走去,她说:“快起来走一走呀。你看,这都是唐朝人的杰作,你想那个时候,这里是什么样的景象,大漠孤烟,铁戈金马,雪山,长河,飞雁,骏马,我都想象不出那样的生活多么精彩,怪不得今天的人们,都想梦回唐朝,人们说大唐气象,什么是大唐气象?不到楼兰,不知西域姑娘的美,不到交河故城,不知大唐气象的辉煌。历史是一回事,诗情画意又是一回事,倘若历史没有遇见诗情画意,那将是多么悲哀的一件事啊。”我听了笑一笑,没有说话。

又走一段,我想起一件事,刚要说句什么,李臻指着前面的人群,说:“我们也过去吧,听导游怎么说。”说着,拉着我过去,听见导游介绍说,在唐朝,生活在交河故城的人们,把房子都建在街道的下面,我们现在走在古城的街道上,其实就是走在唐朝人的屋顶上。众人听了,一阵大笑,有人摇头,似乎不相信,有人说真不可思议。

那导游又说:“这样的穴居建筑最怕下雨水淹,难道唐朝人不知道吗,还要这样建住房?你们说说。”就有人说唐朝科技已经很发达了,他们一定修了先进的排洪系统。有人说前面就是交河嘛,临河而建,城高河低,下再大的暴雨也不用害怕。又有人说下大雨时,他们自然爬到上面来,反正他们都是戍边的士兵,冲毁了再修就是了。接着一人说道,或许那时候人们忙着打仗,打完仗自然是要回内地,没时间修房子,随便挖个地穴,对付着住下就是了。接连又猜了十几个,那导游听了,双手背在后面,微笑不语。

我心中好笑,只忍着不说。李臻了我脸色奇怪,笑着对我说:“想什么呢,神色怪怪的。”我笑道:“你听他们都说些什么呀,这里是吐鲁番,不是海南岛,哪有洪水?你看这里又紧挨着塔克拉玛干大沙漠,下面的交河,那是雪山融水,和下雨没有一点关系。人们把房屋建在地层下面,那是防高温避暑用的。”李臻笑道:“管他呢,听听就好。”

再看几处,再无新意,游人渐渐散去。

古城斜阳,日暮西天,无限悲凉涌上心头。

我拉着李臻从古城出来,那黄昏下沉静暗弱的城郭,拉出一道长长的鬼魅的影子,仿佛向来往的游人传递着历史的阴暗面。我忽然想到,生命里不只是爱情的悲剧,其实一切生命的美,终究是一场梦。比如鲜花,开时惹人爱恋,凋零时会让人伤感,爱得越深,伤得越重。再比如月色,阴晴圆缺,犹如人生无常,都由不得自己。海星送给我的那一盆海棠,花色虽美,却没有香味,也是一件憾事,也是悲剧的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