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洵看着坐在自己对面的女人香喷喷地吃着牛肉披萨，心里想着怎么开口。

海浅浅似乎对她自己吸血鬼的身份很敏感，所以吴洵不知道该怎么和她提起。

“那个……”

吴洵面前的海浅浅正咬着披萨的尖端然后把上面的芝士拉成长长的丝。

“怎么？”

“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问呗。”

她说着把手里的披萨放到餐盘里。

“你觉得，你是一个人还是一个吸血鬼。”

听到这个问题，海浅浅愣住了，她的眼睛看向桌面沉思了一下，“我想做一个人。”

“人，到底是什么？”

“是啊，人到底是什么呢？”海浅浅拄着脑袋看着吴洵，“我想做一个人，但是我现在已经不能算是一个人类了。或者说，至少不能完完全全算是一个人类。”

“什么意思？”

“很多时候人可以更自由地做选择。但我不能，我已经被现在这个‘吸血鬼’的身份绑架了，便不是完整的人了。”

“绑架？”

“是啊。作为吸血鬼，顾名思义，要靠着人类的血活着。我是皇室吸血鬼，一个月至少饮一次人血才行。如果是那些低级的吸血鬼会更痛苦，摄入人血的频率会更高。”

“如果不去喝人血呢？”

“会死的。”

“那你每次喝的人血……”

“那天你也看见了，医院里偷出来的血包。”

“喔，我想起来了。”

“所以你问我人是什么，我觉得，人不会被天生的生存欲望和生殖欲望强行推着走，不会去为了生存而必须捕猎某一种特定的生物，甚至可以选择不捕猎任何物种。我是想说，人类可以按照自己的追求和理想去做出选择，可以自决取舍，可以自己衡量得失，可以自己去选择牺牲的东西，而那牺牲的东西往往不至于是性命。我想，”海浅浅低下头，“我想作为一个人活下去，一个完完整整的人。”

“对、对不起……”

“没事。”她摇了摇头，“这些话我想说很久了，一直也没有机会说，也没有人听。”

“我不是故意问你这个问题的。”

“我知道，不过这个问题很好啊。我有时候也在想，人，到底是什么呢？你知道吗，当新的雄狮打败老的狮王并取而代之成为新的狮王后，会毫不犹豫地杀死见到的任何一只老狮王的子嗣。那些雌狮只能把小狮子藏起来，倾尽全力去保护它们。”

“小时候在动物世界里看过。”

“如果是人呢？人是否会这么做？人甚至已经完全和狮子的群体性不同，但就算人也和狮子处于一样的境地，我想，也会有相当一部分的人不会去那样做。会有痛下杀手的，会有遗弃的，会有视如己出的，会有各种各样的选择。”

吴洵看着海浅浅，他似乎明白了什么，但又好像还没有悟透。于是他看向她的眼神变得更加炙热，“所以你的意思是……”

“我们都不一样的，如果你会遇到欺负你的人，就也有可能会遇到保护你的人。我们是一个个独立的个体，所以不应该去妄想简简单单地就概括出‘人’到底是什么，对吗？”

“对！就是这样！”吴洵看着她，“你好厉害！”

海浅浅笑了笑，“好久没像这样好好聊天了。”

“以后想聊天的话尽管来找我。”

“好啊。不过有机会再说吧，毕竟我也不是你们学校的学生，总进去也不太好。而且也不是每次都能找到你。” 她这样说着，眼睛盯着吴洵。

“啊，那加一下联系方式吧，你来找我可以给我发消息。”

吴洵打开了社交软件，并把自己的账号展示给对面的海浅浅。

两人加上了好友，吴洵看着好友列表里多出的那个可爱兔子头像的女生，不禁露出了笑容。

“不要笑得那么奇怪。”海浅浅有些责怪的声音传入吴洵的耳朵，他抬头看向她，却没在她脸上看到任何不高兴的踪迹。

“我会每天向你汇报那一万遍的抄写情况的。可以吧？”

“好啊。”海浅浅听出了他的意思，“我也会不定时去检查的，把字写好看点。”

“知道啦。”

吃完了饭，吴洵和海浅浅就此分别。吴洵很高兴，海浅浅的话给他指明了思考方向。或许齐晨那问题的答案也是围绕着这方面。

吴洵一边走向学校一边思考。

听萧城和洛思雨的意思，齐晨应该是对人类怀有很大的敌意才对，但他当时对自己没有下得了死手，而是问了自己这个奇怪的问题，说明他内心中并不完全是仇恨，他对“人”应该有一种复杂的情感。

下次见到他，要和他好好聊聊。

吴洵这样想着，不知不觉校门已经进入了视野。快到下午一点半了，那是下午上课的时间，身边的学生都加快了步伐一个接一个地超越吴洵走向校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