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棠生在他床前呆了足有半刻钟才离开。
见她出来,杜太医连忙迎了上去,傅棠生朝他做了个手势,示意他不要出声,领着杜太医到了正殿,赐了座,又让青儿给杜太医倒了茶水,这才开口问道。
“他的伤如何?”
杜太医也是这宫里的老人儿了,年轻时候曾跟过上阳军远征,在傅远的部下做军医,跟傅棠生也算是熟悉,傅棠生入宫后,圣上便钦点他负责傅棠生的一切事项。
他的话,她信得过。
“回殿下的话,微臣方才检查了他的伤势,可谓是触目惊心。”似乎是想到了子渊背上的那些伤,杜太医不禁皱起了眉头。
他年轻时候做过军医,上过战场,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可看到那少年身上的伤的时候,杜太医还是被惊到了。
“微臣猜想,此人之前定是遭受过虐待的,那背上新伤旧伤的疤痕加起来得有百余条,有的伤是结了血痂后又裂开的,除了背上,胳膊和腿上也都有伤痕淤青,尤其是那膝盖,受损严重,恐怕是日积月累留下的伤。”
傅棠生越听眉头皱的越紧,小脸阴沉得可怕,杜太医倒像是没看到她的表情似的,自顾自地往下说。
“据微臣观测,除了鞭伤,他身上还有几处刀伤和剑伤,最近的离心口不过毫厘之差,也不知他是怎么撑着活下来的。”医者父母心,杜太医也是替他捏了把汗,“也不知这施暴之人同他是什么血海深仇,竟下得去这般狠手。”
这话说完,杜太医终于注意到了傅棠生的神色有些不好看,急忙补充道。
“不过殿下不必过于忧虑,微臣已经给他的伤处上了药,想必休养些时日便能好许多,除此之外,微臣还开了一剂方子,用于内服,已经交给殿下的婢女了。”
傅棠生点头,“有劳杜太医了。”
“微臣不敢当,这都是微臣分内之事。”他虽不懂那人和公主殿下是什么关系,却也懂得分寸,主子的私事,不能过问。
傅棠生又问了他一些注意事项,给了他些奖赏,这才让青儿将人送了出去。
没多大一会工夫,青儿便回来了,傅棠生觉得乏了,青儿便伺候她更衣午睡。
“殿下,偏殿那位,究竟是何来历?”这话青儿憋在心里半天了,这会儿终于得了空闲,一边帮她更衣,一边迫不及待地问道。
“本宫不认识他,是在路上随手救的小可怜儿。”
傅棠生换了衣裳,躺到床榻上,还是宫里的床榻软啊,她心想。她翻了个身,歪头看向一旁帮她点安神香的青儿。
她这些日子睡眠不好,需得点了这安神香方能入睡。
“青儿,本宫也不知为何,只是看着他的时候,会有一种亲切感。”
“亲切感?”青儿微讶。
“嗯。”傅棠生点头,“也许这便是普静大师说的善缘吧。”
自从去年回了威武大将军府上之后,她便开始频繁做噩梦,经常梦到阿爹阿娘惨死前的模样。
傅棠生小时候是和爹娘一起去过战场的,只是当年和南蛮的那场仗,因万分凶险,傅远和沈妍并没有带她一起去,所以她也没有亲眼见到爹娘死前的样子。
她起初也只当自己的梦是臆想的,可架不住那梦一次一次出现,后来她实在忍不住,便去找了一些当年幸存下来的老兵,结果意外地发现,这些老兵描述的场景,竟和自己梦里见到的格外相似,甚至自己的梦还要更全面些。
为这事,她特意去拜访了慈光寺的普静大师,结果普静大师什么都没说,只是笑着嘱咐她要多结善缘。
如此说来,子渊便是她的善缘吗?
傅棠生想来想去也没想明白,她有些心烦意乱地翻了个身,把头埋进被子里。
管他呢,既然救了,便好好养着吧,反正公主府也不差他一口饭吃,做好事总归是没错的。
傅棠生这样想着,渐渐地进入了梦乡。
不知是那根安神香起了作用,还是海棠阁的环境让她安心,又或是那“善缘”的作用,这一睡,她竟真做了个安稳梦。
没有暗无天日的地牢,没有凶神恶煞的狱卒,没有血淋淋的刑具。
她感觉自己仿佛置身于一片草原上,空气是新鲜的,阳光是温暖的,抬手是天,脚下是大地。
她听到有人唤她的名字。
“棠棠,棠棠,到阿娘这儿来。”
听到这声音,她猛地回头,只见眼前站着一女子,正温柔地对着她笑。
“阿娘……”她瞬间红了眼眶,刚想朝阿娘扑过去,却被一个瘦瘦的小女孩抢了先。
“阿娘!”小女孩笑着扑过去,红扑扑的脸蛋上洋溢着幸福。
傅棠生认出,那女孩是幼年时候的自己。
“棠棠,阿娘都叫你不要四处乱跑了,你阿爹还在营帐里等着你呢。”
沈妍从怀里掏出一方手帕,给小女孩擦了擦汗,牵起她的手往回走,小女孩一只手被沈妍牵着,另一只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