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了晚饭,收拾停当,三个姑娘洗了澡,睡在屋心的柴席子上。秀萍妈点了几根蒲棒头,望着睡得跟小猪似的二闺娘,心中甚是舍不得。自个儿体弱多病,一年到头挣不了几个工分,全靠她苦工分,小小年纪就撑起这个家,个头小,吃的苦比别人多。大闺娘虽然嫁在本大队,但她整天也跟个老病鬼子似的,家境也不好,一年到头也没得个钱贴补娘家。刘妈妈兀自叹了一回,揩了眼泪,睡不着觉,搬个板凳去路上有风的地方乘凉了。
忠礼带回许多鸟蛋,赵妈妈拿来下锅放水煮了,没熟呢,文兵小五子早就锅前跳到锅后,煮好后,每人分了些,忠信道:三哥,你没找到大的?尽是些麻雀蛋。赵妈妈说:有几个大的,明朝中午炖着吃。
次日,忠礼照旧带着秀萍去了原处,早早地打了两小斗。忠礼上岸早,今天会计生病了,队长便让忠礼记帐,顺便一起去收购站交了货。回来的路上,天色已晚。路过大队部,遇到了邻村的高中同学,彼此寒暄,老同学问忠礼:这么晚了还没回家?忠礼答道:我们生产队去收购站卖蒲花的。老同学道:我就打算到你们大队来收蒲黄的,正巧碰上了。遂把忠礼叫到无人处,如此这般地说了一回。忠礼道:这不明显的投机倒把吗?老同学道:我们比收购站还贵两分钱一斤呢。忠礼道:我回家得跟家里人拼头拼头,明天回答你。老同学道:明天早上六点还在这里碰头。两人各自散去。
家里人见忠礼回来了,遂吃晚饭。忠礼还沉浸在刚才的兴奋中,便道:说个事,我想做蒲花生意。赵老爹道:你收了到哪儿卖呀?忠礼道:我刚才碰到了高中同学,跟他一起做,我们有个同学在县医药公司,他们那里大量收购蒲花,价钱比收购站贵七八分钱,我们多给生产队二分钱,他们肯定会卖给我们的,这样我们除去路费,每斤可嫌四分钱,每天收个干把斤,可以嫌几十块钱呢。大哥首先赞成道:蒲黄多的是,只要你有钱收。巧云道:是呀,千把斤要不少本钱呢,本钱从哪块来?忠礼道:就是让大家凑凑呢。赵妈妈道:就是砸锅卖铁也凑不来几百块钱。忠智冷笑道:三哥,你想钱想疯了吧,你知道不知道你这是在搞投机倒把?什么叫倒把,懂吗?亏你还是老三届高中生呢,字都识狗肚里去了。老爹道:你说话就说话,骂你三哥做呢?忠礼亦道:老四唉,我知道你什么意思,我不会连累你的。老爹道:什么意思?生怕把他官绝得了。忠智忍住气说道:跟你们说不通,搞投机倒把是在犯罪,要做牢的。忠礼道:人家说了,只要大队岀了证明,就不算投机倒把。忠智冷笑一声道:大队开证明?看谁敢开给你?你不要指望我,不想把我连累进去。说罢对小丽说道:吃好了,到南头洗澡去。遂领着小丽走出堂屋。一家人面面相觑,巧云道:以我看,这事不能弄,万一让人给逮住了,几百块钱本钱呢,钱打了水漂小事,人还能搭进去。大家都扫了兴,各自洗澡睡觉。
忠礼坐在铺上,淑芬站在床边,用蒲扇帮文美扇风,忠礼唉声叹气地说道:没指望老四当了干部会这样子。淑芬道:上次也是因为他,把个学教的好好的退了。忠礼道:他还是生怕把他大队主任名声搞坏得了。淑芬道:人家当干部,一家子都能沾上光,他倒好,什么事就为自己作想,还有大姐也是的,只晓得说风凉话,泼冷水。忠礼道:她还不是怕我去跟二哥借钱。淑芬道:大家伙心,一个看不透一个,睡觉吧,明天还得下荡呢,明个挣的钱,少报些,不要统统交给你妈,自己也要留点用用。忠礼不语,扇着蒲扇,不一会儿便迷迷糊糊地睡去。
天没亮,公鸡便叫了,忠礼用脚蹬醒淑芬:今个儿摊你烧早饭了,我来带宝宝。淑芬穿了衬衫上锅烧早饭。及天亮,陈队长站在窗户脚下朝里喊道:忠礼醒来了?忠礼应道:大爷有事?队长道:今天不去下荡打蒲花了,收购站电话打到大队了,说是县里暂时不收了。队长走后,忠礼想今早可以多睡会儿,一想,老同学还等他回话呢。遂起床洗了手脸,去了昨天晚上的那个地方,老同学兴冲冲地跑过来,忠礼没说昨晚兄弟拌嘴的事,只说是县里暂时不收了,队长也没派人下荡。老同学道:没得蒲花收也没办法呀,那就以后再说吧。
再过几日,收购站又开始收蒲花了,忠礼却再也没见过同学的人影,这事就此作罢。
梅雨季节,马家荡水位陡涨,圩子内涝严重,各生产队安排男劳力打起了坝口,用机船向堆外排水,晚上三五个一组,轮留巡堆防讯,好在今年雨水不大,没几天,天空放晴水位也退了。
再说杨巧云没事回娘家住了两三日,正巧妈妈生病打起了摆子,巧云领着妈妈去了大队诊所打针吃药,又按照赤脚医生的吩咐,每天用热毛巾给妈妈擦身子。那日傍晚,巧云陪嗲嗲妈妈在门口小场棚里吃晚饭,忽见忠义浑身大汗地站在他们面前,巧云一下子愣住了,不知又出了什么事情,急切地问忠义,忠义笑着说道:好事,天大的好事。
不知忠义说出什么样的事情来,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