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丁加班到十一点才走出公司,没想到外面居然下起了小雨。他打了个车回家,刚走出电梯就吓得退后了两步——家门口怎么蹲了只大黑狗?
他走过去踢了狗两脚,狗抬头,夏丁看清了,哦,不是狗,是披着黑色雨衣的程朗。
“你蹲我家门口干嘛?大晚上的,赶紧回去吧。”夏丁进了屋,也不说让程朗进来,径直就要关门。
程朗等了夏丁近两个小时,这会儿正火大呢,一把拉开门就吼起来:“我说你丫的抽什么疯呢!耍人特有意思是不是?是你说你喜欢欧鸥,都喜欢人家四年了,我才帮你想这办法那办法约人家出来。好家伙,你突然跟人家说什么呢?什么叫‘你以后谈恋爱不要在我这个单身狗面前撒狗粮’?你是不是闲得蛋疼?好嘛!你说话不负责任,害得我被姚梦琪一顿臭骂,骂咱俩没一个好东西,我是大冤种吗我?”
夏丁听他发泄完,只不咸不淡地说:“小点声吧,一会儿把楼上楼下都吵醒了。”
“不是,”程朗气不打一处来,“不是你丫的到底想什么呢?你是不是耍人家女孩子玩儿呢?”
“没有……”
“没有你这玩儿哪出呢?”
“她哭了吗?”夏丁没理会程朗的问题,自顾自地问。
“谁?”
“……欧鸥。”
“我哪知道!我一接电话姚梦琪就骂个不停,根本没我插嘴的份儿。要不是我聪明绝顶、逻辑清晰、大智若愚……呸,谁愚了我才不愚呢!反正就是要不是我厉害,我都搞不明白你们这是咋了。”程朗抱怨的同时还不忘自恋一番。
夏丁把自己扔到沙发上,疲惫地闭上眼。
“你到底怎么想的?”
夏丁仰面长叹一口气:“我只是……突然觉得我没办法给她幸福。我这样的人……”
“啥?”程朗不懂了,“啥意思?”
夏丁睁开眼,盯着天花板,眼神空洞:“假期最后一天,我在爷爷家见到我爸了。”
程朗明白了。他和夏丁从小一起长大,夏丁家的糟心事别人不知道,程朗却很清楚。小时候,两家住对门,每当小夏丁被父母批评时,他都会偷偷把小夏丁领回家,给他吃零食、玩玩具,让妈妈给他做好吃的。
小夏丁总是羡慕地说:“你妈妈真好。”
“你妈妈为什么对你不好呢?”小程朗想不通。班里小朋友的妈妈都很好,只有小夏丁的妈妈,总是皱着眉头,好像头很疼的样子,从来不笑。小程朗怕她,每次看到她都赶紧躲开。
小夏丁故作无所谓地耸耸肩:“大概是因为我成绩不好吧。”
“你次次考前三!”小程朗惊呼,“我妈老夸你。她说我要是能有你一半厉害她就烧高香了。”
“我妈要是有你妈一半好我也烧高香了。”
小程朗很小大人地叹了一口气:“要是用你换我,我妈肯定巨高兴,但要是用你妈换我妈,我可不大愿意。”
小夏丁不说话了,小程朗也知趣地不说话了。他听妈妈说过,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他想,小夏丁家应该也有一本难念的经,还是很难很难,像天书的那种。
所以二十年后,当夏丁再次无奈地提到自己的父亲,程朗第一时间理解了他埋在心底的痛苦。
“你爸又说什么了?”程朗盘腿坐下,一个“又”字说得意味深长。
“他说……是我害死了我妈,听他的意思,我还害死了我哥。”夏丁说得波澜不惊,程朗听得却异常惊悚。
“你哥的死和你有什么关系?”程朗不明白,“你那时候才四岁,他是车祸意外。”
“不知道。”夏丁无力地说,“可能所有的事都是我的错吧,我就不该出生。”
人的愤怒与悲伤是有限度的,气到了极点,难过到了极点,忽然就泄了劲,只余一份刻骨的疲惫。
“可是这和欧鸥有什么关系?”程朗不理解其中的联系。
夏丁缓缓吐出一口气,略带伤感地说:“我有一对这样的父母,母亲因抑郁症自杀,父亲不待见我,我带着原生家庭的伤害,能给她什么呢?她是一个在非常幸福的家庭中长大的女孩子,乐观、阳光,充满正能量,可我呢?我很清楚我的心灵能量不足,只要一想到小时候那些经历,我就会陷入恐惧和自我怀疑,不容易走出自己的情绪。我害怕,如果我和她在一起,我会不由自主地从她身上不断汲取能量,我不想让她接收那么多负面情绪,可我又无法和那个家真正脱离关系,我还要照顾爷爷奶奶。再说了,她的父母恐怕也不愿意她接受一个有我这样家庭的人吧。”
程朗知道,夏丁说的是事实。有的人外冷内热,夏丁却相反,外表平易近人、谦和有礼,内心却防备强、戒心高,只要稍稍想靠近他,就能感受到那隐隐的距离感。
他的担心不无道理,可作为好友,程朗很清楚夏丁心里有多喜欢欧鸥。欧鸥是他生命里的光,程朗不希望这束光消失。
“你考虑得太多了,你和她在一起,没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