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程思远心里,对温怀玉小时的印象几乎是空白的。
当年他在外当兵,一年到头也回不来一次,好不容易有假了,回村的时间也不多,匆匆忙忙地帮着家里干活,偶尔也会见到她,但那时她都低着头,刘海遮了半张脸,他也不可能死盯着一个小姑娘看,所以这个人在他脑海里根本没留下什么印象。
上半年,他退伍了,在镇上有工作跟宿舍,村子里的程家已经无人,他也没再回来住过。
出于礼节也去温家吃过饭,只是去的那两次她都在厨房里,根本没出来。
程思远对温家的事情了解不多,他一个做人未来姨夫的也不好去跟她接触,等真正了解到她的情况,还是跟温家办婚宴那天。
那天他没有亲眼目睹温家的闹剧,但都听人说过了。
没想到那母女俩在家里过的是那样的日子,他明明就住在隔壁,是邻居,却没有察觉到她俩的困境,程思远是有一些自责的。
那天夜里,她过来还碗。
程思远第一次看清那个姑娘。
跟温家人长得不太像,或许是随了她父亲吧,又或是取了父母两人的长处。
她很瘦,手也糙,上面有很多小伤口,一看就知道是做惯了活儿的人。
在温家吃了十几年的苦,她没有怨天怨地愁眉苦脸,反而一双眼睛非常明亮,面对自己也很大方,还知道过来还碗,还对自己说了温桃红的小话。
那时的怀玉给程思远的感觉是大方、爽利、也不是一个任人欺负的主。
但这又跟她先前的生活态度有冲突,既然不是一个任人欺负的人,又怎么会在温家过成那样?
所以程思远并不能看清眼前的人。
出了今天这样的事,他不介意这个未婚大姑娘一直待在这里,这不是退缩,而是关系着一个姑娘家的脸面跟声誉。
粮坝上那么多人,一会几百双眼睛都看向她,几百张嘴要开口说话。
而且这里是渔乡村,有张家的族人跟亲戚,那些人不会白白看着张明强被抓,到时一定会百般阻挠,程思远不确定她受不受得住压力。
所以他刚刚才会建议这人先离开。
当然这个离开并不是说要放过张明强,让这件事情就这么算了,而是不想让她处在当下这种风口浪尖之上。
等她走后,他会堵上张明强的嘴,将人带到镇上派出所,相关情况会全部告诉办案同志,后续她虽然会过去配合调查,但这些事情只要当事人说保密,办案同志就不会乱传。
到那时虽然也会有一些风言风语传出来,但都是大家的猜测,卷不起什么风浪,对她的影响是最小的。
这一切的一切,程思远都是站在一个姑娘家的角度在考虑。
只是怀玉她不怕啊!
她可以适应这个世界的一切,但是这种愚昧的老旧思想永远无法苟同。
程思远还看着她。
他说她怪,是单纯的不解。
他的笑容,是觉得眼前的人很有意思。
怀玉眨了眨了眼,她也感觉到了,这人一直在观察自己,她粗糙的演技被他察觉到了……
这人太敏锐,真不好糊弄。
怀玉说:“人言可畏,我要是处处在意别人的看法,早就被涶沫星子淹死了。与其让人在背后猜疑指点,不如直接站出来,我倒想看看长舌妇是谁,长什么模样。”
程思远点头,“好,我与你共进退。”
怀玉看了他一眼,其实不需要,不过算了。
两人交谈的这会工夫,在粮坝上看电影的人已经过来了。
最先出现在竹林里的是温桃红跟那些知青。
“怀玉,怀玉,温怀玉……”
温桃红都不叫大丫儿了,直接叫怀玉的名字,就怕别人不知道竹林子里都有些谁似的。
很多人手里拿着电筒,十几道光从路口那边射过来,立即就将竹林子里照亮了。
当大家看清林子里的情况,发出怪叫声的是被压在地上的张明强,众人的表情从不解、迷惘,到诧异、了然。
是这样吗?
唉哟天啊,胆子可够大的,居然敢做这些偷鸡摸狗的事。
“大丫儿,你,你怎么样?”
温桃红不可置信地盯着三人,当她看见程思远也在这儿,自然明白这事张明强没办成,人被救了。
所以温桃红忍着内心的无奈赶紧关心起怀玉来。
她跑到怀玉身前,一双又恨又假装惊疑的眼睛打量着她,见人完好无损,内心一阵唉叹。
好不容易准备的机会就这么没了,下次再做,人家怎么的都会有防备,更不好得手了。
温桃红现在恨不得掐死地上那个废物。
但她不能。
还必须尽力化解这件事,以免牵扯到自己身上。
所以温桃红装着一副非常气愤的样子,即使怀玉什么事都没有,她也指着地上的人说:“张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