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厮杀（十一）

不远处赶过来一队清兵。

“我们抓绳子拉他上去！”李秀成边说边左手抓住城墙上系下来的绳子，右手抓住王兄弟的一只手。

武诗文立刻领会，抓住另一根绳子和王兄弟的另一只手。

城墙上的太平军迅速将三个人拉上来。

李秀成跪在韦山茶身边落泪痛哭：“山茶，我该死，都是我考虑不周啊！我不该给你穿衣服多耽误了时间，我应该想到用大块木板挂在你的后背，我……”

“要怪，就怪我没有把清兵的注意力吸引到自己身上。不能在这儿再耽误了，会有更大的危险。你们必须立刻动身！我去想办法救我的侄孙子，会去找你们的！”李章南说完，弯腰抓起一根绳子滑下城墙。

“大爷，您不能去送死啊……您都五十多岁了……”李秀成声嘶力竭地喊道，想抓住另一根绳子追回李章南。

“您不能跟着糊涂啊！”陈丕成一把抓住李秀成。“大家赶快撤吧！我们一定尽早消灭这里的清妖，为嫂子报仇雪恨！”

“以文，”韦山茶慢慢睁开眼，流着泪说，“我、我见到你，真、真、高兴……值了……儿……”

“山茶醒过来了！”李秀成连忙把耳朵移到韦山茶的嘴边，流着泪听了一会，但再没有听到韦山茶的任何声音，然后又放声痛哭。

武诗文也跪在韦山茶脚边痛哭起来：“都怪我，没有早点认出嫂子来。我就知道上帝不会让嫂子死的。嫂子不会死的呀，你们都走吧，我留下来陪着嫂子、等她活过来！”

“城墙瞭望楼里的清妖听到动静会就会过来，我们必须带着嫂子一起走！这样才能救嫂子。快！”陈丕成高声道。

回到营地，太平军里的七个大夫都被找来了，然而，他们最终没有救活韦山茶。

“山茶不会死的！她的心脏还在跳动，你们听！”李秀成坐在韦山茶身边，他死活不愿意接受大夫们的结论。

陈丕成召集部下，一怒之下下达了第二天晚上攻城的命令。

“丕成兄弟息怒！”李秀成站起身拱手道，“攻城的时机不够成熟，小不忍则乱大谋。我们不能因为山茶的遭遇而轻举妄动。再说，山茶还没有死，我要唤醒她！”

说罢，李秀成坐回韦山茶身边，流着泪一字一字地背着《天地阴阳大乐赋》，用手指在韦山茶的手心写着每一个字。

“夫性命者，人之本；嗜欲者，人之利。本存利资，莫甚乎衣食……”

我知道，韦山茶这样的结局会让人无法接受。你一定会这样问：她不是有刀枪不入的功夫吗？

不错。我也想让韦山茶躲过这一劫难，不过，让一个已经被折磨得奄奄一息的她还能发挥那样的“神功”，我想大家都不会相信。

说实话，上面的这一段故事，只是众多传说之一。其中有这样的说法：李秀成把韦山茶从梧州带到扬州，李秀成天京兵败被俘后，韦山茶把儿子带到李秀成的海西老家——石榴镇大李庄。

当然还有一种传说，李秀成的这个儿子并不是从梧州带来的壮族女子所生，而是扬州的一个青楼女子。

我也是在一边打字一边提醒自己：我写的是口述历史，并非纯属虚构的小说。因此，众说纷纭的情况实在让人难以定夺。

第二天中午，李秀成是在熟睡的时候被抬上牛车的，等醒来的时候，他发现自己躺在韦山茶的身边。一个太平军的女兵在照看着他们，前后有八辆战车跟随着。

“李哥哥，”女兵说，“刚才韦山茶姐姐嘴角动了动，我给她喂了水。”

“真的吗？太好了！”李秀成贴近韦山茶耳边轻轻地呼唤着，“山茶，山茶……”

“姐姐嘴角又动了！”女兵轻声叫道。

李秀成连忙把自己的耳朵移到韦山茶的嘴边。

“李……以……文……我……我认了……很多字，还……还能写……”韦山茶说着又睡着了。

“停车！拿笔墨来！”李秀成喊道。

李秀成写道：“丕成兄弟，耐心等待援兵和机会，万万不可仓促行动。”

就在李秀成等离开庐州后的几天里，李文安、李鸿章、李瀚章和李鹤章父子四人率领方兴未艾的淮军兵分四路，攻无不克，顺利收复庐州。

一支正在筹建的地方武装，竟然没费吹灰之力就收复了庐州，有点不可思议，但史书上是这样说的，并且事实上也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