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年八月,太平军在桂平突破清军合围,沿途召集拜上帝会信徒参加太平军,队伍得到极大扩充,兵锋直指西南重镇永安城。
明成化十三年,为稳定西北边境,繁荣西部经济,朝廷置永安州,取永久安宁之义,隶属于桂林府,至清代隶属于梧州。因为永安位于交通咽喉,一度客商云集,也算是当地难得的繁华之地了。
此时,李以文和妻子、儿子正居住在永安城内。
听说太平军要打永安城,城内军民人心惶惶,李以文却积极地活动起来。
他借着自己小贩的身份,转遍城内的几座城门,用尽种种巧妙的办法,从守军口中套出城防部署的虚实,现在只差一个机会将情报送出城去。
那天晚上,杨嗣龙派军夜袭永安城。
李以文瞅准机会,在守军薄弱的城门放了一把火。
大火起来以后,守军苦于人手不足,只能任由火舌肆虐。很快,冲天的火光便染红了半边夜空。
杨嗣龙是何等精明的人物,立刻断定此处守备空虚,更猜到城中有心向天国的教徒兄弟。于是,他重新确定了主攻方向,命令太平军主力攻击失火的城门。
城中守军本就不是太平军的对手,看到蜂拥而至的太平军主力,纷纷脚底抹油当了逃兵。
城门开了,开门的人便是李以文。不过,李以文绝对不会想到,指挥守卫城门的清军千总正是他的伯父李章南。
李章南这一次说是被征召来的并不假,不过也是暗中花了银子的。因为他已经对抓人、行刑这样的事情厌烦透顶,同时也越发思念李章北一家人。
一听说朝廷征召人马去广西剿匪,李章南便欣喜若狂,情不自禁地大叫一声:“天赐良机也!”
好不容易赶到广西境界,李章南已经迷了路,而且广西民族多、方言杂,想问问路都没门,又赶上太平天国战争已经风起云涌,如雨后春笋势不可挡。
他当然也不会想到,给守城清军致命一击的人竟然是李以文,也没想到立足未稳便不得不弃城而逃;他更不会想到,他们叔侄以后还会这样一次次不见面地交手——准确地说是交战。
当年即日,太平军占领永安州。
一八五一年十二月十七日,洪仁坤在永安建立政权,史称永安建制,并且发布了《封五王诏书》:
“今特褒封左辅正军师(杨嗣龙)为东王,管治东方各国;褒封右弼又正军师(萧朝贵)为西王,管治西方各国;褒封前导副军师(冯云山)为南王,管治南方各国;褒封后护又副军师(韦昌辉)为北王,管治北方各国;又褒封达胞(石达开)为翼王,羽翼天朝。以封各王,俱受东王节制。”
在受封诸王中,有冯云山,有韦昌辉,前期起义和血战都没参加的李以文,自然没有资格加官进爵。但他只要能够加入太平军,便已经心满意足了。于是,他成了杨嗣龙账前一名普通的圣兵。
但俗话说得好,只要是金子放在哪里都闪光,李以文的传奇此刻才刚刚开始。
永安建制后,杨嗣龙已是天国第二号人物,掌握实际的军政大权。杨嗣龙不识字,但能成为执掌大权的东王,自然还是有几把刷子的。
早在金田起义前,杨嗣龙曾经两个多月装聋作哑。金田起义开始后,他才忽然开口,自称天父降托,耳聪目明,组织群众,策动起义,指挥军事行动,一切井然有序。后来洪仁坤和冯云山被清军围困在平南县,他迅速派兵救援,击溃清军将人救了出来。此后,杨嗣龙常常代天父传言,由东殿官吏代笔成书,即发太平军各级属员学习,从而对太平军的发展起到良好的催化作用。
在这样的高人手下,对于李以文来说,绝对称得上是一种特别考验。
杨嗣龙早就听说过李以文,知道他是文武全才,本想招揽到麾下委以重任,但阴差阳错未能如愿。
但现在李以文投入麾下,杨嗣龙却不打算重用他了。
原因是李以文和北王韦昌辉的关系,他们俩是结拜兄弟,同时又是姻亲,彼此娶了对方的妹妹或堂妹。既然他们有这层关系,杨嗣龙就不得不多留一个心眼。
有人肯定要说了,杨嗣龙和韦昌辉不是一个战壕里的战友吗?为何如此勾心斗角呢?
因为韦昌辉和杨嗣龙压根就不是一条线上的人马。韦昌辉是金田村的土著,散尽家财,招兵买马,手下成员大多是乡邻亲族。杨嗣龙本是平在山烧炭的出身,召集的人马也都是相同的底层受苦人。两支队伍本来互不隶属,直到太平军成立,杨嗣龙出任军师,韦昌辉出任副军师,再到后来永安封王,这才出现名义上的隶属关系。
为什么说是名义上的呢?因为韦昌辉不服杨嗣龙,杨嗣龙也不信任韦昌辉。
杨嗣龙对于政治极度敏感,对于李以文的任用问题,也是费尽心机。既不能把李以文送到韦昌辉身边,那样韦昌辉将会如虎添翼;也不能对李以文委以重任,那样他还是可能暗助韦昌辉。因此,先让他在眼皮底下做一名小兵最合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