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三十。

祁伊起床的时候家里已经没人了。

电饭锅里还有温热的粥和包子，她拿出来吃了。

十二点。

没什么事可做，她用电视机放了部电影，坐在茶几前开始拼新买的模型。

她收到了妈妈的微信，一张照片：“你小时候最爱在这棵树下玩。”阳光普照，树孔里泻出的光照在下棋的老人身上。

照片里没有她不想见到的人，她笑了笑。

想要点外卖，一看，配送费高到离谱，她转身去厨房煮了个泡面，给自己加了个鸡蛋。

六点。

把最后一个零件装上，她伸了个懒腰，见落地窗外已经亮起星星点点的灯光，万家万户在团圆，只剩云霞和她在游荡。

她往展览柜去，两个一模一样的水晶球放在左右两边镇着，她腾了个位置把新成员放了进去。

她应该离去，目光却停驻在一个放在角落落灰的乐高模型上。

那是一艘船，船帆破裂，船头破损的船。

她就这样站得笔挺地注视着那个角落，然后记忆里的那阵疼痛向她袭来，她握紧了拳头。

七点。

她困了，没有开灯，衬着天黑在沙发上睡了一觉。

风从窗口吹来，有些凉，她缩了缩身子，抱紧了自己。

八点半。

她突然乍醒，迷迷糊糊地睁眼，眼前是一片黑。

她用手擦了把脸，去摸手机，黑暗中手机屏幕的光刺眼得很。

肖潇给她发了微信，两张照片。一张是年夜饭，桌上是琳琅满目的饭菜，她尝过的，好吃得紧，今晚格外丰盛，碗筷也多了不少。第二张是合照，肖潇在偏中间举起相机的自拍，她笑得开心，周围是爸爸妈妈爷爷奶奶，还有几个没见过的大人小孩，背景是放着春晚的电视机。

然后肖潇问她吃过没有，她回——吃了。

胡不言也给她发了微信，一张照片，法国白天的街头，阳光灿烂，晴空万里，白鸽在石板上啄食，铁栏杆泛着光，有人在桥上接吻。

然后胡不言跟她说别自己一个闷在家，快出去走走，她说——好的。

九点。

她走进那家火锅店。

早过了饭点，下馆子吃年夜饭的也散了好久，没什么人。

围着围巾的服务员一路弓着腰走了过来，朱红的嘴唇弯成一个职业标准的弧度，舒适宜人的声音响起：“小姐几位？”

“一位。”她答道。

她面无表情地转头去看，果然见那服务员训练有素的微笑僵了一僵，那人脸上有微微的惊讶，随即带她往里走，说：“一位有请。”

她点了锅底等菜上，周围还有几桌没有离去，醉了酒的男人还在侃大山，神采奕奕的女人家长里短说个不停，到底都是这个何时结婚，那个何时生孩子，这个家里安了几套房，那个的娃是不是年级第一。

她听见身后有半大的小孩在问；“那个姐姐怎么一个人在吃饭啊？”

她没有听见大人的回应，不过也无所谓了。

她把牛肉放进锅里涮，抬头去看，墙上挂着的电视机里春晚在演小品，到最后的结局都是阖家团圆。她接到妈妈发来的微信，然后录了个视频，把一桌子的好菜发了过去。

周围的人一桌一桌开始离去，她把节奏拖得很慢，耗到灯光一盏一盏地熄灭，只她这里有光，火锅的雾气在升腾，她像硝烟中尘世里的最后一个人。

十一点。

她手提着打包吃剩下的食材走出了那家火锅店。

她的电影还没到时间开场，她只是怕再吃下去，那个火锅店所有的服务员都会在她身侧面带亲切的笑容在心中驱逐她。

夜市人很多，是为年三十举办的，摆摊的小贩应该能赚个盘满钵满，她想，然后开始盘算明年干脆也在这找个位子摆摊算了。

她见有个小孩终于排队买到了心爱的云朵棉花糖，他高高举起，然后一转身，云朵撞上了一个男人的裆。小孩哇哇大哭，男人杵在原地尴尬不已，然后小孩的妈妈走来，把他圈在怀里，赔着笑道歉。

她去买了个棉花糖，甜得她一个激灵。

十一点五十五。

她终于坐在了电影院里，这次是最中间的位置。因为整个场只有她一个——贺岁的动画片，小朋友们都应该早早地入睡了，谁会来看呢？

然后她瞥见门口还有人进来，是两对情侣，直接往最后排去，心照不宣心照不宣。

十一点五十九。

她打开微信，点开置顶，输入好，她在等。

十二点。

她发了过去，只有四个字——新年快乐。

电影的开幕音乐响起，激动人心——激动人心！

她盯着手机屏幕看，有好多人来祝福她，她没有从聊天页面里退出。

大屏幕里的两个动画人物不知为何气冲冲地打了起来，似乎在怪在场的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