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七年的一月二十八日，除夕夜。

厚厚的积雪还没有化。

各家各户都在家里忙活，时不时传来呲花的声音。

大门口，秦朝阳踩着板凳贴横批，苏淼端着浆糊在旁边帮忙看。

贴完之后，秦朝阳拍拍身上不存在的灰，拎上板凳就要进去。

苏淼：“秦朝阳，你就没什么要对我说得吗？”

秦朝阳身体一僵，慢慢转身面对苏淼。

苏淼超前一步：“说话啊，平常不是挺能言善辩的吗？”

秦朝阳：“……”

他打小就在爷们堆里混，突然面对一个女孩子怨气冲天的指责，一时不知道什么意思。

不过牛三他们说，面对女人的怒火，啥也别问，直接道歉就对了！

于是秦朝阳开口：“对不起！”

“……对不起就完了，还有呢？”苏淼继续追问。

秦朝阳：“我不该擅作主张，故意用你四点下乡做诱饵，让张三和琴姐涉险。”

秦朝阳像个小学生一样，背着手，低头道歉，语气要多诚恳有多诚恳，整的苏淼都不好意思再发脾气。

说实话，苏淼刚开始确实很生气。

不过后来，张三和琴姐没事，她又对秦朝阳有特别的纵容。

再加上顾强生那些捅破窗户纸的话，气就慢慢消了，剩下的都是纷乱。

偏偏秦朝阳不敢面对她，躲了起来。

今天人来了，却左顾而言他。

苏淼心中的小火苗，蹭蹭蹭往上蹿。

她绷着一张小脸，继续追问：“然后呢？”

秦朝阳被问的，彻底懵了。

道歉也不管用？

望着苏淼水灵灵的大眼睛，撅着的小嘴，一阵冷风，吹的秦朝阳福至心灵。

他突然咧嘴笑起来：“苏淼！”

苏淼挑眉：“干嘛？”

秦朝阳：“你觉着我这个人咋样？”

每个时代，都有自己的表白词。

二十一世纪是我爱你。

八十年代，是你觉着我这人怎么样？

苏淼乐了：“我觉着你这人不仗义，凭什么要用我的人冒险？你这人还独，有什么心事说出来大家帮忙拿主意，没长嘴吗，啥都瞒着我！”

“事后道歉管什么用？”

“好的坏的已经发生了，造成的结果是一句道歉就能原谅的吗？”

这一番控诉，给秦朝阳整不会了。

按正常程序，不该他问了之后，对面姑娘害羞的婴宁一声，扭过半边身吗？

怎么苏淼就跟小辣椒一样，叭叭叭一阵喷。

难道自己又会错了意？

秦朝阳下意识要挠脑袋，然后发现手上有小板凳。

他无奈的放下手。

随后，秦朝阳突然眼睛一亮：“对不起，我以后什么都跟你有商有量，什么都不瞒着你。”

“家里一切都听你的，大事你说了算，小事参照你的意见，钱归你管，家务我来干！”

苏淼红了脸：“谁跟你说这个！”

“不说这个，你还要我说哪个？”秦朝阳从兜里掏出两个东西：“我今天存折都带来了，一张是死期存款，一张活期做生活费的，现在都交给你！”

也不管苏淼愿不愿意，秦朝阳直接就将存折往对方兜里塞。

苏淼：“……”

她摁住秦朝阳的手：“我不要，你拿回去！”

秦朝阳不同意：“带都带来了，你当家的不管，谁管？”

苏淼：“咱俩啥关系，我帮你存这么重要的东西！”

秦朝阳：“你说啥关系就是啥关系！”

如果旁边有个人，能急事。

啥关系关系！

存折都拿了还能是啥关系。

你倒是说啊，说我爱你！

抱上去，亲一口！

可惜秦朝阳是八十年代好青年，有贼心没贼胆，表达的委婉曲折。

苏淼将存折重新塞回去，凶巴巴瞪了秦朝阳两眼，扭身进院。

秦朝阳急忙追上去两步，伸胳膊要拦：“别着急走，我……”

“哎呀呀！”突然一声怪叫，从身后传来。

秦朝阳吓的连忙收回手。

别说村落，就是县城，孤男寡女也得注意。

他可不舍不得让外人非议苏淼。

秦朝阳带着气回头，却发现发出怪声的是拄着拐杖的苏老大。

“……大舅。”出于礼貌，秦朝阳跟对方打招呼。

苏淼停下脚步，回身，同苏老大打招呼：“大舅，腿好了，能下床了？以为你得躺个半年呢！”

“这是什么话！”苏老大眼睛在苏淼和秦朝阳身上睃两圈，摆出长辈的谱，对着苏淼就是一顿训：

“外甥女，我说你跑生意，在男人堆里混，已经够让人说闲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