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盼没想到,与顾珩相处一天的好心情,在进入家门的一刻就消失殆尽了。
下午姚国平刚从外面回来,张兰就拉住他狠狠地将姚盼数落了一通。姚国平听了张兰的话紧紧的皱起了眉头。
姚国平历来都与自己的这个亲生女儿并不亲近。从姚国平在产房外面得知是个女儿的那刻起,姚国平感到的不是喜得千金的喜悦,而是深深的遗憾。
要是个儿子该有多好啊。
穷苦人家出身的姚国平是家里的独子,另有一个姐姐和一个妹妹。在父母严重的重男轻女的思想下成长起来的姚国平,可谓是从未受过什么苦。即使家庭并不富裕,姚国平父母还是对这个唯一的儿子溺爱有加。但凡家里有什么吃的穿的,都是先紧着姚国平来。
就算亲眼看见自己的两个女儿鞋子破了,父母仍是会毫不犹豫的将不丰裕的钱拿来给姚国平买零食,买玩具。
姚国平对此没觉得什么不对,他是儿子,是要为家里传宗接代的人。享受这一切都是应该的。女儿早晚都会嫁人,嫁人之后就是夫家的人,怎么能和儿子相提并论。
况且家里的姐姐妹妹对此也并未多说什么,似乎习惯了这样的日子。
只是在两人每天结伴步行去上学的路上,看着搭车去学校的弟弟时,仍会心生羡慕。
只是在面对同学们,努力地将穿着打了补丁鞋子的脚往后藏时,仍会因羞愧而自卑。
只是在自己名列前茅父母反应淡淡,而弟弟只是进步一名父母却要给奖励时,仍会苦涩满怀。
姐姐妹妹知道,同学的父母也是这样,周围的其他家庭和她们的家并无二致。她们是女儿,是大了要嫁人的女儿,是那“泼出去水”。
所以,一直以来姚国平对儿子,都有着近乎疯狂的执念。当他得知姚盼是女孩时,他的心就像沉到了湖底,一切希望都落空的失落感笼罩着他。他连姚盼的脸都没有想看一眼的欲望。当护士将孩子塞到他的怀里,他只觉得内心烦躁无比。
低落又懊恼的姚国平连产房都没有进,看着将不满写在脸上的母亲,只得低着头坐在病房外冰凉的长椅上。
产房内虚弱不已的徐娟在得知是个女儿时,也没有流露出过多而喜悦。她知道丈夫和婆婆重男轻女,同为女子的她很奇怪地也没觉得什么不对,她也想要个儿子。
姚国平的母亲对没能生儿子,没让她抱上孙子的徐娟毫不客气的表现出了内心不满。月子期间不管徐娟的吃喝,对孩子更是看都不看。本来就不喜欢徐娟的她,现在对这个儿媳妇更是达到了一百二十分的不满意。
徐娟只恨自己不争气,偏偏生的是女儿。对婆婆的冷嘲热讽她只能默默的接受。丈夫一副事不关己的态度虽让她难受,却也理解。为此月子还没结束她就已经和往常一样做活做家务。
徐娟知道要想维持这个家庭,她只能生个儿子。为此在三年备孕无果之后,她就开始了求医之路。带着小小的姚盼,几乎走遍了周围县城所有的医院,甚至也来过海市。
姚国平对徐娟看病一事成赞同态度,但他从未陪着徐娟一起去过医院。大男子主义的他是不会放下面子去看什么不孕不育的。
可是求子之路还未走到结果的那天,徐娟就已经被丈夫一遍遍失望,婆婆一声声埋怨压倒,选择了离开。
姚国平本就不喜女儿,纵是姚盼从小学习优异,性格乖巧,他也没有想亲近的念头。再婚之后更是搬离了老家,带走姚盼的想法从来没在他的考虑范围内。
白驹过隙,一转眼女儿已经长成亭亭玉立的少女。从姚盼眼里流露出的疏离与冷淡,纵是姚国平再后知后觉,他也知道他们之间的裂痕是无法修补的。
但姚国平就像感怀春去秋来的季节变化一般,对两人之间清淡如水的关系只感伤了一阵子而已。
从前不曾在乎入眼的东西,怎么可能因为时间的关系而放在心上。
姚闯才是他的心头肉掌中宝,是他应该倾尽全力培养的儿子,是他老来的依仗。
纷乱的思绪在姚国平的脑海里掠过,听到开门声音的他看了眼挂在客厅的时钟,心里的烦躁怒火只让他更加激动。
“你还知道回来,这都几点了。”姚国平压着一腔怒火地说道。
“我去同学家学习去了,下次我早点回来。”姚盼也听出来此刻姚国平的心情不佳,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会冲她发火。
“我说姚盼哪,不是我拦着你交朋友。可你每周末都往外走,也不和我们说,让我们很担心啊。你刚从芜县来,不知道大城市的人都复杂着呢,可别被人骗了。”张兰在一旁幸灾乐祸的看着好戏,还忧心忡忡的劝解道。
姚盼不禁心里嗤笑一声,这个后妈可真是会说话。上午刚和她发生点不愉快,转头就告诉姚国平了。话里话外的都暗示着自己不着家在外面学坏了。她怎么不提自己学习时她故意高声看电视?怎么不提只要姚国平和姚闯不在家,她就不做饭给姚盼吃?怎么不提自己将米面油所在橱柜里怕姚盼乱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