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抬眼，正好看见含烟朝他摇了摇头。

含烟从袖子里摸出一个灰布袋子，在掌柜眼前轻轻晃了晃，微笑道：“掌柜的，我这儿有五十两，你再卖我一个消息，这袋银子就全归你。”

掌柜眼中精光闪闪，摸了摸下巴，笑得一脸灿烂，“什么样的消息？姑娘说来听听。”

含烟眯着眼睛，缓缓开口：“一个礼拜前，可有什么人来找您买过金蝎？”

掌柜脸上的笑意瞬间隐没，警惕地盯着她，良久，颇有些为难的说：“姑娘，来这里交易的客人，莫说我不知道他的身份，就算知晓，我也不能透露出去，请你见谅。”

说完，还空掌抱拳揖了下。

含烟料到他会这么回答，慢条斯理的动之以情：“掌柜的先别着急拒绝，各行有各行的规矩，我明白您的难处。”

接着话锋一转，“只是这件事对我非常重要，您就跟我说说那人的样貌，也不算坏了规矩。”

“这……”掌柜神色松动，微眯着眼思忖片刻。

送上门的银子不赚白不赚，反正只要没说名字，就不算泄密。

掌柜很快就完成了自我攻略。

“我这里原本有两只金蝎，端午的前一日，有个长着浓密大胡子的客人来店里，说要找毒性最强的宝贝，我便向他推荐了金蝎，他二话不说就买走了。”

“浓密大胡子……这个特征好多人都有，您能不能描述得再仔细些。”含烟循循善诱。

掌柜捋了捋长须，忽然眸中一闪，“对了，那人眉上有道刀疤，大约三寸长。”

含烟赶紧在脑海中搜索，眉上有刀疤的大胡子，好像在哪里见过。

她凝神想了想，一个人影浮现在她眼前——二夫人的哥哥秦受。

那厮原是镖局的总镖头，走南闯北多年，一次走镖途中，遇到劫匪，额上中了一刀，留下一道蜈蚣样的刀疤，于是得了个外号——刀疤秦。

自从二夫人进门，她便劝说哥哥不要再干这刀口舔血的营生，刀疤秦也从善如流，改去贩私盐了。

含烟握紧拳头，眼底一片寒凉，沉默了一会儿，她手上略松了松，眼神恢复如常，微笑着向掌柜道谢，然后把钱袋递了过去。

从棺材铺出来后，三人上了马车。

“小妖女，你买这个毒蝎做什么，难不成又要去害人？”风海庭满脸戒备的盯着含烟，这丫头一肚子坏水，该不会是用来对付他的吧？

他都没想过，现在才问这个问题，是不是太晚了点？

含烟白了他一眼，嗤笑道：“不关你的事。”

“哼，那就最好。”风海庭放下心来，低头玩他的玉扳指。

车辘滚滚向前，外面忽然传来一阵喧闹声。

风海庭赶忙掀起车帘探头向外看去。

原来是一家酒楼新店开张，正开业大酬宾，吸引了不少路人围观。

风大少自诩长乐城第一饕客，自然是要第一时间前去品鉴一番。

他急不可耐地向慕容云铮拱手告别，匆匆下了车。

马车内只剩下含烟和慕容云铮，二人一阵相顾无言。

慕容云铮忽然开口：“……已经知道是谁做的了？”没头没尾的半截话，有些突兀。

含烟好像早就猜到他会这么问，闷闷地点了点头，“是。”

“打算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慕容云铮深深地看着她。

有仇必报，这是她一贯的作风，不管是嘴上还是行动上，她都不肯吃亏。

含烟侧过头，与他对视，语带戏谑道：“殿下居然有闲情逸致关心别人的家事。”

慕容云铮听出她话中的微讽之意，却也不恼，只一双漆黑深邃的眸子静静地盯着她，沉默了片刻，终于开口：“可会有危险？”

含烟见他一脸严肃，仿佛在等一个很重要的答案，不禁怔了怔。

不管他是真心也好，客套也罢，来到这个世界这么久，他是第一个这么问的人。

会不会有危险？

这从来不是她首要考虑的问题，并非是她天不怕地不怕，而是根本，没有别的选择。

半晌，含烟回过神来，眼里恢复一派云淡风轻。

她扯了扯嘴角，笑着反问：“殿下这是在担心我？”

“是。”慕容云铮毫不犹豫地回答。

含烟挑了挑眉，玩味的看着他。

慕容云铮后知后觉，轻咳一声，道：“你之前不是答应，要帮我母妃诊脉吗，还没履行你的诺言呢。”

含烟爽朗一笑，看向他认真说：“等这件事了结了，我便同你去。”

慕容云铮展眉，笑容和煦，在帷幔透过的晴朗日光下，端的是一番顾盼神飞的风采。

马车渐渐停了下来，外面传来随从的声音：“主子，到黑珠巷口了。”照旧是把她送到老地方。

慕容云铮目送含烟跳下马车，心中仍是隐隐担忧；不过很快，他就有了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