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的伸手不见五指,幸亏那位熟人还能凭记忆一步一个台阶的往石洞深处摸索着前进,尽管如此,他们不敢发出半点响声。
在来之前,他们对于自己的退路有明确的计划,因为,回来不可能还是慢吞吞的匍匐前进,因为那炸药包不是只能炸死日本人的东西,并且,石山的爆炸更加增加了杀伤力,每一个飞起来的小石子都是一颗足以致命的子弹。而如果他们站起来要冲过那片庄稼地,那么,就会将自己在敌人面前暴露无遗,敌人是一打一个准,日本人的枪法,振国是领教过的,那种闻风而射的准头,让振国不敢大意,虽然他们都不怕死,但并没有人想无谓的去死。所以,他们看准了这几里长的悬崖,它先是敌人用来抵御进攻的得天独厚的屏障,现在反而成了振国他们撤离的不二选择,只要缘着悬崖的根部撤离,那比什么掩饰都有保障,那样,部队的炮火也可以肆无忌惮地向阵地上倾泻,让敌人毫无喘气的机会。
他们本来是后一个人把手搭在前一个人的腰上摸索着前进的,这样便于去一个人弯腰的时候无需发出声音来通知后一个人,只要前面那人一弯腰,后面的人马上就会知道这里不足一人高的位置。
这时候,前面的人停下了,振国举手摸了下头顶,石头就在头上平放一掌的地方,湿漉漉的,凉飕飕的。
头顶,一双轻轻移动的脚步声清晰的传进他们的耳朵里,一阵比蝈蝈叫的声音还要均匀的声音让振国觉得奇怪,他想,这些鬼子现在究竟是在干什么呢?难道也在想家?难道正在给家里的父母妻儿写信?不过,他又想,日本人这样残忍,应该是不会想家的,即便是想家,那也要快些想一下,否则,等一下就连他们想家的机会都没有了,他自己默默地笑了一下,心里骂道:“狗日的日本人,你们去死吧!”
前面的人摇了一下腰,证明可以安放炸药包了。
五个人,十个炸药包,足以送房子里的日本人上西天。
振国小心翼翼地摸索着将手里的家伙在石级上安顿稳妥,刚要向外迈步,突然感觉有一阵风从脚下溜了过去,人一个踉跄,脚下一滑,他感觉一个碗大的石头就要滚动,如果这石头一滚动,就会在石洞里发出很大的响声,那么,敌人就会在炸药包引爆之前发现房子下面的问题,那样的话,事情就很难收拾,振国连忙使劲用后脚稳住身体,上身慢慢的探了下去,双手吃力地将前脚踩着的石头按住才算松了一口气。
他们小心谨慎地安放好炸药,轻轻摸摸的将引信拿在手里才有条不紊的撤出石洞,这时,天空的下玄月已经爬上了山顶,原野虽然还是一片模糊,但没了那种黑暗里的窒息感。
战斗干净利索,战场一片狼藉,敌人的尸体横七竖八,纸屑碎片洒满一地。等到天亮,几个流动哨也被一一活捉了回来。连长好不兴奋,然而,脸上依然是铁板一样的严肃。他拾起地上的纸片认真的揣摩了一下,口里喃喃的念道:“地图?”
振国自懂事以来,没有这样快活过,他尝到了跟正规队伍打鬼子的甜头,他仿佛看到了日本人的末日。
打扫完战场,连长吩咐文书给了振国那熟人十块大洋,告诉他暂时离家躲避一阵,最好等日本人被他们赶跑了在回来。
振国听连长安排他找地方躲避,他对连长有一股油然而生的敬佩悄然引上心头。
“你不是怕部队抓壮丁吗?现在知道不会了吧。”振国对那人调皮的一笑,说道。
“可是是有人抓壮丁啊,我当然怕!”
“你打算往哪里去呢?”
“我现在还安全的亲戚家就你们那边了,也是走得最近的亲戚。”
“去我们那边?”
“是啊。”
“太好了。我随便请你带封信给我爸爸妈妈好不?”
“看你说的。别说你们帮我报了仇,就讲你是我亲戚的邻居我也一定会帮你把信带到不?”
“我很想我的爸爸妈妈,可是,我更恨日本鬼子!日本鬼子不赶走,我爸爸妈妈也和大家一样没有安静日子好过,所以,你见到我爸爸妈妈以后,请你代我多多美言几句,行不?”
“告诉他的爸爸妈妈,就说振国已经是我们的抗日英雄了,告诉他们,振国一定会衣锦还乡,凯旋而归的。”连长对振国赞许有加。
振国到达师部的时候已经是战斗后的第五天了。
因为这次战斗的完美胜利,王德彪和他的兄弟们一直处于高度的兴奋中,几天来队伍上杀猪宰羊,人见人笑,好不豪气。直到那天师部参谋下来,宣读一纸将王德彪提升为少校营长的委任状,才让王连长冷静下来,知道自己肩上的担子又被加重了,他才思索着要将振国留下了,并写下一份推荐信,要求振国留下了给他当排长,想请参谋带回师部。可是,参谋只是笑了笑说:“这个朱振国你可能留不下了。”
“为什么?师部跟我抢人?”
“你说你这家伙,打了个胜仗就翘起来了?明知道朱振国是师部找了许久的人,你还截他下来帮你打仗不说,到今天你还要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