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黛用装睡糊弄杜淮宴的第三日,就被他识破质疑。
“弟妹,你该不会是欺负我眼睛瞧不见,故而装睡吧?”
彼时,苏黛侧躺在明月阁的矮榻上,闻言心头微顿,月眸瞠圆了些。
就见坐在不远处矮几前的杜淮宴徐徐站起身来,温润眉眼噙着两分笑意。
“弟妹对我的问话迟疑不答,该不会,是被我说中了?”
苏黛轻轻咽了咽口水,素手撑在枕边,小心翼翼坐起身来,语态沉静自若。
“也不全中,毕竟,哪能随时想睡,便能睡得着呢?何况,我准备睡的时候,还有一位外男直挺挺守在外头...”
杜淮宴立在原地未动,闻言低声失笑,无奈摇头。
“弟妹若是睡不着,大可说出来,何必糊弄于我?”
苏黛心下呵呵。
除了糊弄你,我可还有别的法子吗?
腹诽归腹诽,眼下既然已经被识破,这一招指定是不好使了。
于是,她盘膝坐在榻上,月眸滴溜溜转了半圈儿,婉声细语地跟杜淮宴打着商量。
“杜当家,我可并非有心糊弄于你,只是,我实在睡不着,你又偏得等我睡,我这...心下难免压力大一些,你该明白,做事不可操之过急,需得恰如其分的道理吧?”
杜淮宴单手负在身后,眉目温润,浅笑徐语。
“弟妹,可是怕我?”
苏黛菱唇扯了扯,语气斟酌,“只能说是,对杜当家心怀敬重。”
杜淮宴无声失笑,想了想,偏头唤人,“杜聪。”
杜聪和青鹞很快出现在堂屋门外。
“大爷。”
杜淮宴没出声,只虚空抬起一只修长白皙的手。
杜聪会意,连忙进来扶他。
杜淮宴那只手搭在他腕上,这才不疾不徐抬脚,慢声说道。
“其实这两日,弟妹没再提及任何与暖月有关的事,除却怀疑弟妹是在做做样子糊弄我之外,还曾思及一种可能...”
他故意停下话不说完,只等着苏黛去接。
苏黛也没让他失望,“什么可能?”
杜聪引着杜淮宴往矮榻前走去。
杜淮宴温隽的眉目间笑意清浅,“我在想,这里的物件毕竟都是死的,与暖月相关的,所有鲜活的记忆,都在我的脑海里,我,才是与她牵连最深的人,不是吗?”
他驻足,冲苏黛伸出一只手。
苏黛垂目扫了眼摊在自己面前的那只修长大手,瞳眸中墨色涓涌了一瞬,不可思议地抬眼看他。
“你这是何意?”
杜淮宴浅笑勾唇,“弟妹是聪明人,我的意思是,或许我们换一下方式,你通过我,能感应到更多。”
苏黛眼睑微眯,“杜当家,需要我提醒你,别入戏太深。”
他是真的不怕她小哥回来,会弄死他?
杜淮宴面上笑意,“弟妹不必如此反应,我说的不无道理,暖月曾为我造的梦,全部鲜活而真实,就在我脑海里。”
他收回搭在杜聪腕上的手,食指轻轻点了点自己额角,狭长眼梢因笑痕而略略下压。
“我若睡着,势必能见到她,弟妹守在一旁,有收获的概率,很大。”
苏黛面对他云淡风轻的偏执,只觉得十分无言以对。
自从知道杜暖月借陈氏的身体还魂一事是假的,苏黛就不觉得自己能预见一个已死之人会有什么未来。
就算是能感应到,那也一定是杜暖月过去曾经历的事。
而她,对别人的私情和过往,没有丝毫的兴趣去了解和探究。
但这些话,跟杜淮宴说不着。
因为即便是她说了,这疯子也听不进去。
要么撕破脸,要么听他安排。
苏黛搭在膝头的素手微微捏紧,正自决断时,听外头廊下传来‘咚咚咚’地急促脚步声。
“家主,门房上来报,说三老太爷突然卧病,二房和三房的人马都已经赶过去了。”
林叔的语气有些沉,苏黛听着,却没来由的心下一松。
她默不吭声观察着,见杜聪隐隐蹙眉,抬眼看向身边的主子爷。
杜淮宴默了两秒,随即搭住杜聪手腕,徐徐转身,声线温淡。
“既如此,今日先到这儿吧,弟妹回去好好歇歇,顺便想想我方才的提议。”
他丢下这句话,人走的很快。
紧接着,苏黛就听见廊外渐行渐远的脚步声,以及主仆三人低低的交谈语声。
苏黛不由长舒口气。
三老太爷病的好!
想着,她连忙冲青鹞伸过手,“走,咱们也回去。”
青鹞快步上前,扶她下榻,拧着眉压低声询问。
“奶奶,这杜当家越发逾越了,咱们可不能因为寄人篱下,就什么都顺着他,不然下次,还是让刘良和刘达跟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