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二爷闻言,没什么表情。
陆乘行笑罢,伸手拐住他臂弯,将人又拽回火堆前,笑语压低。
“实话跟你说,他跟老子谈条件,老子还不屑搭理,随便应付了过去,这等自私牟利,没什么忠义气节的背后小人,老子还看不上。”
“但至少让老子知道了,你若在意你那小媳妇儿,便会比先前看重安危潜心筹谋,是不是?男人自己腕骨不硬,怎么护得住身边人?”
沈二爷不置可否,轻扯薄唇,“你倒是颇有心得。”
陆乘行一点儿不遮掩,嗨笑点头,“唉唉,有心得有心得,男人么,就那么回事儿...”
能说动沈二这冷心肠稍稍松解,陆乘行自然赶快趁热打铁,将人按回石头上,一副掏心掏肺感同身受地姿态说道。
“不瞒你说,于成舜那老东西,就一个亲闺女,他为这闺女可算煞费苦心,养了一帮的义子百里挑一。”
“烽火乱世,我一孤儿,铮铮铁骨流血流汗替他打江山,我对得起他多年教养,我图个什么?就图个家!”
“男人,什么是家?在外头流血流汗,回去娶个美娇娘,老婆孩子热炕头!你说我拼搏大半辈子,不也就图个这?他于成舜养废了闺女,凭得他妈什么端着顶大帽子就逼老子戴!!”
他越说越上脸,破钟嗡咙似的嗓音都压不住了直拔高。
沈二爷被他聒的耳根子嗡了一下,扫了眼远处遁声观望的那些人,继而抬手压了压,淡淡提醒他。
“小点儿声,都听着呢。”
陆乘行梗着脖子咽了口气,闻言看了看远处,抬手在脸上扑啦了一把,声调降下来。
“我陆乘行不是那等狼心狗肺的人,这么些年,老子替他办差,尽心尽力绝无二话,听他指挥娶他那水性杨花的闺女,这也能忍,但他妈不代表老子能给人当狗耍着玩儿!”
说到这儿,陆乘行眼眶微微猩红,声线阴凉,“我那夫人,给老子戴绿帽子,于成舜那老东西还逼着老子忍气吞声,给他于家养野种,这些老子看在兵权的份儿上都忍了。”
“但有一件事儿,老子忍不了!”
他竖起一根手指头,咬牙切齿地对着沈二爷比划了比划。
“他灭老子香火,断老子后!”
“他要老子生不出自个儿的儿子,以后这帅位,只能传给他闺女生的那野种!”
沈二爷修长眉峰轻挑,似是十分理解了陆乘行这份怒恨的心情。
是个男人,谁也忍不了自己的子嗣被人害。
“知道我为什么躲?那老东西学精了,他接连处治了我三个孩儿,其中两个都还在娘胎里,如今知道忌惮我了,想出个折中的法子,派他闺女追在老子屁股后头,要给老子生儿子。”
“嗤,想的倒是真他妈挺美的,真当老子是泥人儿心性了。”
陆乘行唇线绷直,抬手拍了拍沈二爷肩,“这次攻下淮北,老子就不回禛西了,领着手底下这帮兵就盘踞在此。一句话,你帮我,我帮你。”
沈二爷眼睫下压,眼尾余光睨了眼陆乘行搭在他军装肩章上的大手,缄默未言。
......
大军启程后的第三日,苏黛收到了沈顷的亲笔书信。
信上说,让她安心等他消息,照顾好自己,其他的竟是什么都没交代。
苏黛坐在窗边,视线远眺,眉眼舒浅柔丽,好半晌,将信纸重新叠好收了起来。
寄往雾城的家书应当已经收到了,不过可惜,为了谨慎起见,刘良不会透露她的住址,所以她娘定是没法儿给她回信的。
除此之外,原先刚忙活起来的旗袍宣传与售卖的近况,她也就不得而知了。
还有她亲手包的粽子,小哥也还没来得及尝一口。
苏黛趴在窗台上,月眸半敛,无精打采地想着些有的没的。
走神了小半日,直到天际不知觉间暗下来,又飘起淅淅沥沥地雨丝,这才渐渐回身。
纤细的腰背徐徐坐直,苏黛望着冷不丁就下密了的雨帘。
心道,这地方可真是多雨,地面就没瞧见晾干过。
也不知道江对岸是什么气候,她小哥有没有挨雨淋?
沈二爷自然不会挨雨淋,他除却见苏黛时是马不停蹄地去,不耐烦等人遮伞,那在营地里遇到下雨天,是连帅帐都不出的。
更何况,这次率兵北上,前头又没有战事需得紧急支援,故而并不急着赶路。
天不好,随时扎营。
这日刚扎好军帐,沈二爷刚在位子上坐稳,就听朴淞进来,一脸无奈地禀报。
“二爷,陆爷又来了…”
话音刚落,陆乘行揣着两罐好茶叶便低头钻进了帐子,笑的不阴不阳斥了朴淞一句。
“会不会说话?什么叫又?老子好心来给你们家二爷送东西,别整的像穷亲戚打秋风似的不耐烦。”
朴淞扯着脸皮笑了笑,抿着唇没言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