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凉夜静时,沈顷收敛思绪,自矮榻上徐徐站起身,随意冲朴淞摆了摆手。
“罢了,先这么着,你下去吧。”
朴淞低唉一声,退了一步让开路。
等沈二爷自他眼前走过,他似不经意地一瞥,瞥见矮榻角落里那本图册。
朴淞眸光一跳,握着手,偏头看向沈二爷缓慢踱步的挺拔背影,试探着开口。
“用不用,属下去接二奶奶来?”
时至夜里十二点钟,沈顷被方才听说的那些事儿分了心,早忘了先前满脑子都是苏黛。
这会儿被他这一提醒,瞬间又前功尽弃了。
小姑娘玉容花颜浮现在他脑海里。
沈二爷眉眼淡薄,绯薄的唇线微抿,徐徐回头,眼神幽凉盯了眼朴淞。
朴淞头皮一麻,扯唇干笑,连忙低下头往外撤。
“属下走了,二爷您安歇。”
沈顷立在原地,直等到他退出了堂屋,带上了门,冷绷的下颚线才稍稍缓和,这才提脚进了里屋。
屋里的灯很快熄灭,廊下朴淞悄默默舒了口气,放轻脚步匆匆离开了。
这晚,沈顷独自拥着薄被,睁眼望着窗扇上的朦胧月色,最后也不知什么时候睡着的。
只是到底做了场美梦,醒来时,还说不出的有些舒坦。
清晨起身,到院子里打拳时,还不由自主想了想。
杜淮宴那厮,若是夜夜沉浸在别样的美梦里,倒也十分乐哉。
拳脚收势,接过朴淞递上来的汗巾,沈顷擦着汗转身往正屋方向走去,心里琢磨着,用过早膳无事可做,可以去见见苏黛黛了。
念头正转着,便听身后传来朴淞惊诧带笑的一声唤。
“杜当家!哎哟~,您可真早,正赶上二爷要用膳,您吃过了?”
沈顷在台阶上驻足,侧身回首看过来,便见杜聪扶着杜淮宴立在院门处。
杜淮宴温润含笑,随意笑语蛮不客气道,“没吃,赶着来蹭你家二爷的饭。”
朴淞嘿嘿笑着,转头看了眼自家二爷,眼神忽闪着,咕哝请示。
“那,那属下去传膳?”
昨儿夜里,二爷还念叨得跟杜淮宴好好唠唠。
这一大早,杜淮宴就来了。
这可真是无巧不成书。
沈顷收回视线,将手里汗巾随手丢给朴淞,一言不发,转身进了堂屋。
朴淞慌忙接住丢过来的帕子,瞧着自家二爷不近人情的背影,喉间咽了咽,继而笑呵呵看向杜聪和杜淮宴:
“杜当家您,您屋里请吧,属下传膳去了。”
话落,他一会儿也没耽搁,脚步匆匆越过杜淮宴主仆,径直出了院门。
杜聪扫了眼朴淞脚底抹油般离去的背影,直觉不太妙,不由担忧的看向自家大爷。
“大爷,这该不会只过了一夜,沈二爷便查到些什么...”
杜淮宴瞳眸空洞无波,不甚在意地牵了牵唇,提脚前行,“走吧,扶我进去。”
不管一夜还是几夜,沈二终究是沈二,真有心查,也是迟早的事。
杜聪噤了声,依言将他扶进堂屋,而后静悄悄退了出去。
等膳的功夫,沈二爷在里屋换洗更衣,杜淮宴独自坐在外室里,静静等着,也不曾打扰。
直到朴淞带着人进来,将早膳一一摆上桌,悄悄瞥了眼端坐桌前的杜当家,也没出声,又默默退了出去。
沈二爷自里屋出来,踱步到桌前,修长指节理着衬衣袖口的纽扣,徐徐落座,眸光淡淡扫了眼杜淮宴。
“你这是想了一夜,不准备浪费时间,故而主动跑来跟爷坦白了?”
杜淮宴温朗眉目浅含笑意,面颊微微偏向他。
“我的确是想了一夜,有些话萦绕在口,却不知该如何吐露。”
沈顷似笑非笑,不置可否,没接话,只捡起箸子自顾用起膳来。
杜淮宴目不能视,没人伺候是不怎么能顺当用膳的。
沈二爷没跟他客气,他意也不在蹭饭,故而没也没唤杜聪进来,只接着说道。
“我明白,你如今有几分耐心跟我周旋,都是因为我牵扯上了苏黛,你对古族人感兴趣,对苏黛的事,更上心。”
“故而思来想去,与苏黛相比,即便我与你说了真相,你也不会有太大反应。”
“毕竟,与我合作,对你没有什么坏处,而我的私事,与你也没有任何影响。”
因为沈顷,从来不将任何人任何事,放在眼里。
如今,也只不过出了苏黛这么一个意外。
沈二爷眼帘低敛,听到这儿,淡声接道。
“沈尧不在了,有些事与他来说当然无所谓。”
“但沈翊。”,沈顷掀起眼睫,视线落在杜淮宴面上,“他是不是沈家的血脉,爷还是很想弄清楚的。”
杜淮宴目无波澜,但疏懒下垂的眼睫却微不可见地颤了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