途涯大概是因为记起了这个昭雅其实是假的,特别沮丧吧。
方棠知道自己没有办法开导他,不如让他自己慢慢消化这错误的重逢。
她有些困倦了,回去了洞室里。尾尾睡着未醒,尾巴却像醒着,她一挨着躺下,小尾巴就卷了过来。
天亮之后,尾尾得知老锡木不辞而别,呆了一呆。“哦”了一声,默默转身去拿起锅子,像是跟往常一样要平平静静地做早饭。走了几步站住了,突然把锅子往地下一丢,拔腿朝村口跑去。方棠急忙跟了出去,找到了在一块大砂岩顶上默默流泪的尾尾。
她站在岩下,说:“尾尾,等我找齐另外八片暗鳞,他就会带着第九片回来的。”
尾尾也不看她,朝着远处凶凶地说:“哪有那么好找!找齐还不知哪年哪月!他都老成那个样子了,谁知道能不能活到那一天!”
方棠无奈道:“你放心,他打架都那么厉害,寿命还长着呢!他不是总说累,要补冬眠吗?一定是去哪个洞里睡大觉了。”
也许是周围再没旁人,不再担心有人嘲笑一个感情多余的冷血人,尾尾不再压抑哭泣,边哭边气恼地大声说:“那也不能招呼都不跟我打一个就走!坏老头!老锡木是个坏老头!”
方棠轻声说:“也许,他是怕分别时会像你一样哭得丢面子吧。”
岩顶上的哭泣声渐渐平息,尾尾问:“姐姐,你要快些找齐暗鳞,我怕他等不及老死了。”
“好。为了让你早日见到坏老头,我也要尽快找齐暗鳞。”她这么回答着,心中却不知道承诺能不能兑现。
虽然暂时没有头绪,方棠还是决定不能在小村里浪费时间,要走出去,才有可能与八片暗鳞的线索相遇。如果没有方向,就去一趟悬星城,打探冷血王族到底是什么状况,让老锡木刻意避开。出行之前,她要花点时间准备一些点食物和水。
途涯白天时在环臂村转了转,教村民们打一些高于地面的洞穴来居住。因为他发现鬼兵不懂得搜索高于视平线的猎物,住在高处会安全些。
冷血人们听了,的眼神中露出“原来还可以这样”的神气。有胆子大的甚至还道谢了。这个偏远小村里的人们没有跟热血兽人接触过,能跟途涯说话也是相当大的挑战了。
两天以后,他们快要动身的时候,却发生了不寻常的事。
有村民打劫归来,把一个黑乎乎的东西丢在地上,滴溜溜滚着。看到好多人围着看,方棠也好奇凑过去了,看了一眼吓一跳:“干嘛捡个死人头回来?”
那是颗人头,头发干枯,脱水的皮肤皱巴巴覆盖在头骨上。
村民说:“不是死人头,是活人头。”
方棠一愣:“什么?”
村民也觉得自己表达有问题,想了一想,重说:“这个人,是在我打算抢一个过路人时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他手里拿着刀,是活的,会走,会杀人。直到我把他的头砍下来,他才真正死掉。”
方棠吃惊地睁大眼:“你是说,他干巴成这个样子,还是个活人?”
村民点点头,一脸生气的样子:“全因为这个家伙搅和,让那个背着货物的过路人跑了。”
旁边的村民也忿忿不平:“世道太糟糕了,连死尸都抢生意了。”
方棠冷汗滴滴:“乡亲们,难道重点不是这个本该早就死了的人,却没有躺到沙坑里,而是四处乱跑吗?”
冷血人们严肃地齐齐点头:“是很奇怪。”仿佛这才GET到了重点。
方棠无语了。低头再看那头颅——尽管来到沉月戈壁后她已不止一次看到尸体:被鬼兵撕碎的碎尸、倒毙荒漠风干成干尸的旅人……可是这颗脑袋总她觉得有些异样。
是哪里异样呢?她困惑地俯视着它。突然心中一寒,倒退了一步——头颅那干瘪的眼睛好像在直直看着她,“目光”饱含着无限怨念和诉求!
这一退撞上后面的一个人,回头一看,是途涯也过来了。他扶着她的肩,低头看到她发白的脸色,低声问:“怎么了?”
语气中无意间透出的关切格外温和。
她脱口而出:“那个人头在看着我!”
他看了一眼地上,轻轻握了一下她的肩:“死人不会伤害你的。”
说的是啊。一定是她这个没见过世面的地球人胆子太小了。定了定神,鼓起勇气再看过去,那颗人头安静地搁在地上,空洞的眼望着天空。
她暗笑自己多心了。就算是僵尸的头,怎么可能有“眼神”呢?自己真是被吓破胆了。对途涯说:“他们说遇到会走路的僵尸了,带回个脑袋,挺奇怪的。”
他查看了那颗人头,说:“这是颗元维人的脑袋。”
她这才注意到这颗人头皱巴巴的皮肤上一片鳞也没有,这不是个冷血人,而是一个没有兽类基因的人类——她的前世就是这样的人类,所以下意识地忽略了没有鳞片的事。
“还有。”途涯抽出剑,把头颅拨得转动一下,“你看他的额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