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昇站在门口,回头望着院里,似乎又什么东西割舍掉了,然而他又觉得自己没割舍干净,稍微一拉,撕扯着疼。
此时紫依不知什么时候走来了,“大人,不如锁了院子吧。”
顾昇闻言回头,她脸上落着明亮的阳光,似有些睁不开似的,半眯了眼睛,这让她平日里干净无辜的脸生出意想不到的娇媚,她迎着他的目光,声音娇得像猫:“大人近来心绪不定,不利于养病,不如先锁了院子,不要过来了吧。”
他沉默了片刻,才道:“好。”
院门在身后关上,咔嚓一声落了锁,他便没再回头,大路一直通向前头,紫依不远不近跟在身后,絮絮地与他说话:“早晨太后叫我过去了呢,问起我脸上的伤,我没敢说实话,推说是不小心划的。”
顾昇闻言侧过脸,看她脸上的鞭痕,红肿已经淡了很多,似是涂过药。
紫依很快又接着说道:“太后赐了药给我,很有效的,擦了两次就消了肿。”
她从袖子里取出一个小小的瓷盒:“只有这么一盒,我已经擦过了,这些给大人吧,也能好得快点。”
他没有接过来而是回道:“你留着用吧。”紫依仰着脸看他,天真的依恋,“大人的伤不好,我不放心,不如这样,我每天把药带过来给大人擦,好不好?”
顾昇闻言顿了顿问道:“你每天都来吗?”紫依回答道,“是呀,最近老夫人每天都叫我过来,顺便给大人带个药,不值什么。只不过,只不过老夫人近来,总对我说些奇怪的话。”她脸上一红,飞快看他一眼,又低下头去。
她没有说下去,顾昇知道,她在等着他问,他果然问了:“什么话?”
“老夫人说,大人如今没人照顾……”紫依的脸更红了,吞吞吐吐,只是说不出口。
他们已经走到了书房,顾昇伸手打起帘子说道:“进去说。”
他当先进去,细竹帘子落下来,打到了紫依,紫依轻呼一声,见他停住步子,回头道:“抱歉。”
紫依闻言抿嘴一笑,自己打起帘子进去,拢了拢被竹帘子钩乱的鬓角:“没事。”
她想他果然不懂得怎么和女子相处,连进门时需要帮着打帘子都不会,再想想上次林然然来的时候,他也并没有帮着打帘子,那次,还是她帮着打起来的呢。
顾昇在书案前坐下,案上的文书卷宗堆得满满的,比起从前的井井有条,眼下的书房邋遢杂乱,正如这几天的他。顾昇把最上面摊开的卷宗挪下来,那是审问刺客后得出来的线索,原本不该带出官署的,只是这几天颠三倒四,竟给带出来了。
余光瞥见紫依站在门口没往跟前来,他抬眼说道:“坐吧。”
椅子在对面,紫依带着点拘谨坐下,便听见顾昇问道:“老夫人还说了什么?”
这一句,让她刚刚凉下去的脸颊刷一下又热了,她低着头,手指绞着衣角:“老夫人说我很好,让我,让我以后,服侍大人……”
许久没有得到回应紫依大着胆子抬头,顾昇目光沉沉正看着她,她霎时又红了脸,慌忙转开目光时,听见他淡淡说道:“知道了。”
他没再说话,将案上几本卷宗都放进书橱,又挑了一本看着,她自己一时也不知道他是默许还是别的,没敢再说,屋里安静下来,只有笔尖落在纸上,沙沙的声响。
从这天开始,紫依果然每天都过来,先去杨氏那里按摩,陪杨氏说会儿话,然后再过来找顾昇,虽然多数时间未必能见到,但沈浮是出了名的性情冷淡,不近女色,如今刚刚和离便与个妙龄女子来往密切,已经相当引人注意了。
消息在七八天后传到了平安侯府,宋灵吃了一惊说道,“这才几天!”
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如今林然然还每天都在吃药保胎,轻易不敢出门走动,她原想着只要孩子能保住,夫妻两个早晚还能和好,可谁又能想到,而顾昇居然这么快就要往前走了。
程妈妈迟疑了一下,压低了声音:“我听说,那个医女,长得很像咱们家大姑娘。”
宋灵一霎时想起了林佳冉,眼皮飞红了:“我可怜的佳儿!”
她哽咽着道,“要是佳儿还活着,怎么会有这种事?”
程妈妈跟了她几十年,最懂她的心思,连忙劝解道:“夫人快别这么说,这事又不怪二姑娘,都是姓顾的薄情寡义,当初他来提亲时我就说,这种人面白唇薄,不像是个靠得住的,果然。”
许久,宋灵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要是顾昇再娶,她们孤儿寡母的,可怎么办?”
程妈妈道,“我倒是觉得,二姑娘在家更好,反正孩子也跟姓顾的没关系了,二姑娘守着孩子,再有咱们侯府的家业,吃喝不愁的,怕什么?再娶我觉得也不至于,那个医女出身低得很,凭她还想跟二姑娘比肩?做梦去吧!”
她鄙夷地嗤了一声:“听说那个医女就是会哄着顾家老夫人罢了,哄得她一天都离不了,这才撺掇着姓顾的娶,不过姓顾的那种天生反骨,又跟他娘不和,怎么可能听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