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年前，当自己带着很可能永远治不好的眼伤被赶到乡下时，他感到痛苦和绝望，八年后的今天，当他想起从此失明的可能性，心情反而平静到了极点。

也许是现在，他再没有什么需要在意的人和事了吧。

皇帝催着他走，又叫来太监，“快回去吧，让李易通挑几个擅长眼科的太医，好好给顾大人看看。”

而此时的顾昇却不想回去，那是她的地方，到处都有她的痕迹。他宁可留在宫中，留在官署，留在哪里都行，有那么多公事要忙，在这个时候，他更愿意忙着。“不必，臣尚可支持。”

他行礼告退，谢洹眼见他去的是官署的方向，叹气摇了摇头：“这个子傅，从来都是不听劝的性子。”

摆摆手吩咐太监：“快去太医院，就说朕让他们挑几个眼科的大夫，顾大人眼睛不适。”

太监却踌躇着没立刻走：“陛下，奴婢打听到一件事，顾大人的家事。”御景随口问道：“什么事？”

太监低声道“昨夜奴婢去传旨时，宣武将军的人跟顾大人的人打起来了，奴婢瞅着好像平安侯夫人也在，就留了个心眼，让小春子留下哨探着消息，今儿一早小春子回来说，顾大人昨儿夜里，跟夫人和离了。”

御景闻言大吃一惊，“什么？”

回事的人一拨拨来，又一拨一拨走，无数卷宗堆积在案头，饭菜冷透了，撤下去又换了新的上来，顾昇连看都不曾看过一眼。

他做事向来都是毫不惜身，不过今日，他尤其为甚。

几个惯用的部下都累倒了，轮番休息了回来时，顾昇还在伏案批阅，马秋平大着胆子劝道：“再过几个时辰百官便要去为老太妃守灵，大人还是歇一会儿吧。”

顾昇闻言却没有停笔，瞥他一眼。马秋平看见他眼角细细一线红痕，竟像是血，顿时慌了神：“大人的眼睛！”

顾昇伸手一摸，指尖是红的，皱了眉再看时，眼前一黑，耳边听见众人忙乱的叫声：“大人晕倒了，太医，太医！”

晕倒了。顾昇最后一丝清醒的思绪飘起来，昨夜她晕倒时，是不是跟自己一样也是这个感觉。

不知过了多久，顾昇悠悠醒转，眼前一片昏黑，眼睛紧绷着束缚着，似乎是包扎了纱布之类的东西，鼻子里闻到了药味儿，还有一丝甜淡的香，他用了许久，才反应过来，是林然然的香气。

他在家里，在他们曾经同床共枕的床上。

他此时安静地躺着，听见有轻盈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来到床前，有熟悉的香气飘在鼻端，有人低头看他，顾昇一把扯开眼上的包扎。

眼前骤然明亮, 强烈的光线刺得他捂住了眼睛，在明与暗的迅速切换中，顾昇看见了紫依温温柔柔一张脸, 她软着声音：“大人, 老夫人命我来为您换药。”

而他却依然保持着捂眼的动作，一动不动, 喉咙像被什么死死掐住, 连声音也发不出来，错了，竟然全都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