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然然是被吵醒的，门外嘁嘁喳喳，似有人在说什么，她从中分辨出了柳儿的声音，她发着急紧着嗓子，像是在与人争执。

她知道柳儿性子沉稳，从不曾与人发生口角，她自己觉得有些古怪，睁开了眼睛。

外间的灯光透过碧纱橱照进来，帷幕上映着人影，柳儿的语声又快又急：“你让开，我去求见大人！”

接着是何谦的声音：“柳儿姑娘，你就别难为我了成不成？我也没法子，这都是大人的命令，我一个做下人的，我怎么敢不听？”

柳儿含着怒带着泪，“我去见大人，我要问问他为什么，哪怕让我跪下来磕头求他夫人还病着，怎么能让人围了院子，出来进去都不放人，看贼一般看着？夫人是老侯爷捧在手心里养大的，金尊玉贵的人，你们怎么能这样对她！”

闻言她猛吃一惊，他围了自己的院子？心脏砰砰乱跳起来，他要做什么？

官署，伤口虽已包扎，但因为伤得太重，血还在往外渗着，染红了深蓝色的衣袍。顾昇低眼，想起这件衣服，是昨天她新给他带来的。

那时她神色平静，丝毫看不出什么破绽，她可真是瞒得他好，目光转开，看向李振：“你再说一遍。”

李太医低着头道，“是，今日下官与几位同僚一同给老太妃开方，为着一味药的分量争执不下，末后太医崔颐想起来小徒赵云南曾用过这味药，想唤小徒过来问问用量，结果没找到小徒，我知道小徒习惯把药方记在脉案里，就找了他的脉案来看，无意中发现了夫人诊脉的记录。”

顾昇翻着脉案，一目十行地看过去。赵云南记得很详细，每次出诊的时间、地点、病人、病状和开出的方子都写得清清楚楚，顾昇找到了一个熟悉的名字，吏部赵侍郎府三奶奶。

林然然的闺中密友王盈盈，王景言嫡亲的姐姐，原来她早就认识赵云南。

李振拿着另一本脉案，解释道，“大人看的那本是小徒私下出诊的脉案，公中出诊的脉案另有一本，下官想找的是这本，结果，结果……”

结果打开药箱，看见的却是私下出诊的脉案，他随手拿起来翻了翻，竟发现了林然然诊脉的记录，大吃一惊。

顾昇直接翻到最后一页，脉案上没写地址，日期旁边方方正正四个字，学士府，顾夫人，日期也对得上，是她偷偷出门被随安发现，王景赶来解释那天，她真是瞒得他好。

李振递过公中的脉案，“病状和公中这本对不上，不知孰真孰假，所以下官不敢隐瞒，连夜赶来禀报大人。”

公中的脉案，学士府顾夫人有两篇记录，病状是经期腹痛，可私下出诊那本，写的是有孕将近两月，有滑胎之兆。

有滑胎之兆。顾昇久久盯着这几个字，怪不得她近来总有愁苦的模样，怪不得她有意无意护着小腹，怪不得那天她在侯府，哭得眼皮都是红的。原来，如此，“传太医赵云南。”顾昇吩咐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