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云泽在前,李桂兰在后,二人刚走出里屋门,张云江正好从外面开门进来。
这是他第二趟挑水了,第一趟回来他就在外屋听到李桂兰说借给张云泽钱的事儿,本来他一冲动想进屋阻止,可转念一想老四指定没钱了,听说还欠了一屁股赌债,这眼瞅着要过年了,不看他还得看他媳妇孩子呢,不能别人家热火朝天,有鱼有肉的,他家苦巴巴的啥都没有,要是那样的话这个年可咋过?
反正该说的话李桂兰也都跟老四说了,老四要是再犯浑,他这个大哥以后也就当没这个弟弟。
再挑水回来,遇到张老四,张云江依旧拉拉着个脸,并不搭理他。
“大哥我走了!”
张云泽看了张云江一眼,礼貌地和他告别。
张云江仍然不作声,掫起一只水桶,水桶口对准水缸,“哗”地一声,一桶水倒进缸里。
“你瞅瞅你这人,老四来了你也不吭声,走了你也不吭声,一扁担打不出个屁来!”
李桂兰见状急忙数落张云江,缓解尴尬气氛。
“没事儿,大嫂,你就别说大哥了!”
张云泽笑了笑,推开门走了出去。
“要我说这钱就不该借给他,驴行霸道,不识好歹的东西!”
身后,传来张云江的一声低喃。
“谁道他这次是不是改好了?哎?我说,我就觉着吧,老四这回来咱家说话还挺像样,像变了个人似的!”
张云江把另一只水桶里的水往水缸里倒,眼看着水缸里的水灌满,浮流浮流的,直往缸沿上溢。
“哎哟你干活咋不瞅着点,这水都要冒漾了!”
李桂兰嗔怪着,一脸着急。
张云江却不紧不慢地收回水桶,拿起盖帘把水缸盖好。
水桶里还剩小半桶水,他把水桶和扁担放在一边,又捡起放在柴火堆上的手闷子,“吱嘎”一声拽开里屋门,走进里屋,门也没关。
外屋的寒气顿时被带进屋内。
“你瞅瞅你,死冷寒天的,你当夏天过呢?进屋连门都不关,屁股长尾巴了?”
李桂兰一边嘟嘟囔囔跟进来,一边快速把门关严。
“我不寻思着你也得进来吗?关门干啥?把你关外面啊!你是尾巴啊?”
张云江终于吐出一句话,还是慢条斯理的。
“这啥玩意儿呢你说!”
李桂兰笑笑,不再作声。
“呵呵——”
“咯咯咯——”
张健东和张小南听了,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妈,你就不该借给张老四钱,狗改不了吃屎,那钱早晚还得让他给嚯嚯喽!”
张健东突然冒出一句。
“小东子你说啥呢?张老四也是你叫的?好歹他也是你四叔,要是让他听见了,看不动手打你的?再说,你这样可没礼貌啊!”
李桂兰适时教育张健东。
“我哥说得对,就他那样的,借给他钱干啥?”
张小南听到李桂兰教训张健东,两道乌黑的眉毛蹙在一起,替她哥打抱不平。
“你们小孩子家家的懂个啥?大人的事儿你俩少跟着掺和!”
张云江刚才因为说了句笑话脸上还有些笑意,现在突然绷起脸,眼睛一瞪,张健东和张小南顿时不敢出声了。
他平时总是一脸和气,轻易不跟老婆孩子发火,所以一旦板起脸来,两个孩子都怕他。
“你说老四是不是脑袋开窍了?我听他说要出去做买卖,说的还真像那么回事儿似的!”
见两个孩子都不吭声了,李桂兰上炕拿起锥子和鞋底子,把针头放到头发上蹭了蹭,一边继续纳鞋底一边问。
“啥脑袋开窍了?就他那脑袋,开成两半里面也全都是浆糊,他还出去做买卖?他要是能做买卖。咱们红星屯全屯子人都能发家致富!我听他说话就来气,真恨不得给他两巴掌!”
张云江坐在炕梢炕沿上,探过半拉身子,把烟笸箩从炕里够过来,一边卷旱烟一边愤愤地说。
“就你?还打人家两巴掌?忘了你上面那颗门牙是咋掉的了?”
张云江家有块田地和张老四家地挨着,种地时张老四占了张云江家半根垄,张云江跟张老四理论,张老四不肯承认,两个人争吵了几句,张老四一言不合挥拳打在张云江脸上,直接怼掉他一颗门牙,鲜血直流。
李桂兰一想起这事儿就恨得牙直痒痒,有点后悔刚才咋没等张老四自己开口,那么痛快就把钱借给他了。
“妈——”
张云江被张老四打时,张健东和张小南都不在场,但后来也从大人的叙述中知道了张云江的牙是怎么掉的。
两个小孩听李桂兰提起,怕张云江挂不住面子,急忙异口同声地阻止她,不让她再往下说。
同时心里暗想着怎么替张云江报仇。
“滚她妈犊子!”
张云江果然面子挂不住,小声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