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总千恩万谢的道。
阿大回到队伍里,把事情跟阿英说了,药包分量是故意给那么多的,一次一到两天的药量。
粥锅刚架起来,陆续有难民聚集过来。
靠近城墙护城河这一段的尸体已经烧得差不多了,稍微远点的地方要等处理好城墙下的难民后再召集人手过去。
今天搭棚子。
难民们的热情比抬尸体高涨的多。
阿英拿出木签字,写上编号,愿意以工代赈的,就过来领取木签,按照木签的数量结算酬劳。
不愿意干活的青壮,每人半碗粟米,保持饿不死的状态。
而生病的病人,分出重病,轻微和潜伏期。
每人一碗粟米粥配半个水煮蛋。
窝棚的搭建就地取材,找一处高地,砍伐树木,拾捡腐草,屋顶用黄河泥土糊上厚厚一层,里面参杂了草根树叶,太阳暴晒后能起到变得坚硬凝固,起到有效遮挡作用。
窝棚四面透风。
庄婉心灵手巧,把装粟米的麻袋缝合起来,挂在屋檐下,三面用泥巴压住角,只留下一面背风的入口,既能流通空气又能阻止寒流。
两个长排窝棚搭好后,开始转移病重的病人。
这些病人有的已经病入膏肓,吐出大量黄脓水。
有的病人不是疫情,只是落水受了风寒,还有被刮伤了腿脚细菌入侵造成伤口感染流脓,半条腿都要烂完了。
外伤病人和非疫情病人放在一起。
庄婉按住一个病人的腿,阿英举起锯子准备截肢,那病人惊恐喊起来:“不要截断我的腿!”
“你这腿已经烂完了,骨头出来了,再不节制,等死吧。”
半根骨头里爬满了蛆虫,白白胖胖蠕动起来,这可不是后世无菌养出来的医疗小可爱,而是重度污染培养出来的,夏天还没到,苍蝇就生了出来,趴在腐肉上产虫,虫孵化以腐肉为食有一定清理伤口的作用,可惜他这腿拖了太久,根本保不住。
截肢没有麻药,拿上锯子硬切,中间病人一度痛到晕厥又痛醒。
“疼啊!娘啊!”
“按住他!”
阿英没按住人,血喷涌而出,喷了她一脸,慌乱中,她想把病人按回去却做不到,人在疼痛中爆发的力气很大,她人小根本拿不住,连庄婉都被狠狠甩开撞在地上。
“舅舅!”
郑元距离太远,来不及帮忙。
阿英急的满脑门子汗,那病人挣扎着跑到门口,血流了一地,这时帘子掀开了,朱重八一个健步冲进来,他力气大的很,一下子将人撂倒在地。
“姑娘,没事吧。”
拿起锤子和锯子,朱重八问话的时候阿英果断冲过去,对准那条仅有筋脉相连的断腿就是狠狠一下。
“啊!!!”
摔蒙圈的病人这才反应过来,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阿英摸了摸面具上的血,手上身上血更多,搞得狼狈极了,她对目瞪口呆的朱重八说道:“把人抬到床上去,我要包扎。”
“唉唉唉好。”
这姑娘看起来文文弱弱的,怎么就……就怎么厉害呢?
朱重八骇得半晌才回过神,他低下头,看见阿英正在给病人包扎,那一下子干脆利落,骨头整整齐齐断了,断腿放在一边,伤口用白酒清洗后裹上纱布。
雪白雪白的纱布,顶好的东西。
朱重八只在地主家的八姨太太身上见过,那婆娘得了件棉纱做的衣服,搭配着什么羊绒围巾,坐在四人抬的滑竿上,招摇过市炫耀着,据说那条围巾足足五十两银子,是稀缺货罕见的不得了。
那棉纱绣了暗纹,轻薄柔软透气极了,没有围巾那么昂贵,但也要半两银子。
“撕拉”
撕裂声打断朱重八的思绪,目光落下处,那柔软轻薄的棉纱被狠狠扯成两半,浸泡过药粉后,绑在伤口处止住了血。
绑扎伤口的少女一身麻衣。
那麻衣一定很粗糙,靠近领口的地方隐约露出一抹红痕。
那肌肤白的像雪。
白里透着晶莹剔透的莹润。
朱重八被烫伤了一般,狼狈不堪的挪开目光,生怕被看出端倪。
他想,这姑娘知道棉布的价值吗?
她为什么要用棉布去救治这些难民,而不为自己做件衣服呢?
这个疑惑困扰朱重八。
“衣裳?”洗干净手上血迹,阿英闷闷的声音响起来,带了几分不屑一顾的嗤笑:“我可缺衣穿?可缺饭吃?可缺肉食?”
“衣以蔽体,食以裹腹,足矣。”
阿英站起来,收拾好东西,转身走向下一个病人。
洪灾后难得是个大晴天,阳光透过麻布袋子的缝隙,洒落进来,宛如一层金色的薄纱披在纤细窈窕的少女身上。
鸟嘴面具,麻布衣,戴着手套,说话间手上功夫不停歇,快速利索包扎好下一个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