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宁跟夏彦说了要去写生的情况。
“我开车送你?”
“不用。不过,时间可能会长一点,至少得一个星期。”
夏彦笑道:“当然没有问题。我请假陪她,你尽管去。”
其实牡丹并不是多么复杂的题材,即便写生,有一两次也就够了,安宁只是想找个借口暂时躲出去,因为三人相处,对她来讲实在诸多不便——
她一向喜欢干净,说有洁癖也过分,毕竟太多的画具次次用完都要收纳好也并不容易,但即便如此,她每天工作之后还是会尽量把家里收拾的井井有条。如今三个人,人多东西也多,空间很是拥挤,外加那些被唐娜随意扔在沙发上、床上、乱七八糟的衣物和零食袋子更是让她头痛不已。
有心说说那孩子,又实在怕了她阴晴不定的脾气,所以还是能躲出去眼不见为净的好。
唐娜的问题拖到现在其实已经成了个死结,症结得由她本人想通了才能解开。自己和夏彦最多也只能像老母鸡护崽一样小心看顾着她,不让她贸然做出伤害自己或者别人的事,却不能解决问题本身。
如果可以,安宁还是希望能有专业的心理医生介入,但这也不是她能左右的事。她也不愿随便的给夏彦出什么主意,所谓疏不间亲,她终究是外人。何况自己的日子还过得一塌糊涂,更没有办法再去负担另一个人的人生。
“回去吧?”
“嗯。”安宁随他站了起来。
“安宁……”
“什么?”
“别把我当成坏人。”
安宁点点头。
夏彦如释重负般的笑了,安宁看得微微一呆——阳光下,这穿着白衬衫的男孩子笑起来真是好看。
“我脸上有什么?”
安宁吓了一跳,慌忙移开视线。果然是爱美之心人皆有之!
回去后安宁立刻开始整理要用的东西,无论如何能出去透口气还是好的。
唐娜一直抱着猫坐在沙发上冷眼旁观,既不好奇问她要做什么,也不帮忙。
第二天一大早儿,唐娜还没有起床,夏彦就先过来替她。
“吃早饭了吗?”
“我带了面包。”
“你就这么着急吗?喝杯热牛奶再走吧……”
“不用。”安宁跟他道了谢,赶紧拿起背包出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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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面连风都是自由的,安宁忍不住大口的呼吸。她到的时候,公园里已然游人如织。她随着人流走到园中,找了个便于写生的地方支好凳子。
天气实在是好——“袅晴丝吹来闲庭院,摇漾春如线。”昨日陋室中凝睇望春归,却不想,这园中早已是姹紫嫣红开遍。
古往今来,文人雅士们常常以花喻人,或是传承君子的高风亮节,或是赞美名花美人相得益彰。花界之中梅、兰、荷、菊自有清雅脱俗的君子气质,可是若要论起雍容华贵,便唯有眼前的牡丹。
牡丹花朵硕大、色泽浓艳华丽、枝叶疏落有致,阳光映衬之下姿容婷婷,犹如丰腴美人。
古人写牡丹“芍药与君为近侍,芙蓉何处避芳尘”“若叫解语应倾国,任是无情也动人。”真是一点儿都不过分。
安宁观察良久才在写生簿上从容起笔,不一会儿身后便陆陆续续围上来一些看画的人。
这时候有人求稿,她一般都不会拒绝,因为稿子画得再费心思也是为了练习,如果游园的人肯花一点钱把画带回去留个纪念,也是两生欢喜。
就这样忙了大半天的时间,安宁才有空儿站起来活动身子,远处“朝飞暮卷,云霞翠轩,雨丝风片,烟波画船。”让安宁也禁不住生出了杜丽娘的感慨——“不到园林,怎知春色如许?”
她索性收了画具,背了包随着游人绕去湖边,夕阳正要西下,水面上波光粼粼,大自然的光影变换最为神奇,安宁坐在水边的石阶上也不禁看得出了神。
回去时已经有些晚了,她在地铁里吃了剩下的一点面包,出站时街面已然华灯初上。
到家后却见客厅沙发上唐娜正伏在夏彦身前落泪,夏彦抬眼想要同安宁打个招呼,安宁赶紧摆摆手,这尴尬的场面她可不想参与。
匆匆去卫生间洗了把脸,安宁拿起背包走回自己的小窝儿。储藏室没有窗户,小到除了床连张椅子都放不下。
躺在狭窄的单人床上安宁还是觉得憋屈——外面毕竟是她的客厅、她的卧室,此刻她却只能窝在这里。
说到底夏彦就是欺负人,可自己又有什么办法?从奶奶离世的那一刻起,她的生活就由天堂堕入了残酷的现实,先是房子被爷爷的外甥夺走,再是租房过日子的诸多不顺,曾经叶辰是她最大的希望,结果却又是那样的不堪。如今……任何可以让她暂时栖身的地方她都愿意委屈求全。
安宁坐起身,弯腰从床下翻出储物盒里夏彦给的信封,里面放着那两叠厚厚的人民币。之前总觉得这些钱摸上去有些烫手,此刻看着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