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刚才和道格提过这个,只是说起晚上的路线,一时忘了。
道格把印章形的影像仪翻过来看了看,颔首答应,“好。”
特丽莎这才离开他的房间。
森珀研究了一下午菜谱,晚上做了馅饼、蒸蛋和菜汤。
算不上多好吃,但比他自由发挥还是强一点。
特丽莎心里装着事,飞快的吃完了。
好不容易熬到给克莱斯特上药的时间,特丽莎不光取了药液,还把用来观察的细杆镜子也拿来了。
她托起克莱斯特的下巴,将用来检查的细杆弯折,小心的探入他的咽喉。
许是因为他嗓子渐好,这次异物探入的感觉更加明显。
克莱斯特难受的蹙起了眉,她托着的下巴也瑟缩了一下。
特丽莎轻声安慰他,“疼吗?稍忍耐一下。”
不对劲。
话一出口,特丽莎就觉得好像哪里不太对劲。
她连忙换了种说法,“我轻一点。”
等一下。
这个好像也没好到哪去。
好怪。
我现在怎么这样?
特丽莎在心里狠狠唾弃了自己几句。
生怕再说出什么奇怪的话,她干脆闭上了嘴巴,只全神贯注的盯着细杆上那一小排粒镜上传递出的影像。
不像他说的毫无好转,咽喉里的四瓣声带已重新恢复生机。其上的瓣膜虽还未好全,但也能看到幼小的瓣芽正在生长。
特丽莎压根没想过他在撒谎,只觉得海妖嗓子这么精细的器官,也许里面还没完全好转,又或者要等全部瓣膜长好之后才能慢慢发声。
她小心的把观察用的细杆取出来,用同样轻柔的手法为他上药。
“我看着里面是有好转的,也许要全部都好了才能发声。”特丽莎对克莱斯特道。
她的鼻尖因认真而渗出细小的汗珠,托着他下巴的手掌又平又稳,温度毫无隔阂的从她的掌心传递到他的脸上。
察觉到药瓶缓缓离开他的嘴巴,克莱斯特故技重施。
只是这次,他什么都没碰到。
——特丽莎一只手将尖嘴的药剂瓶从他口中取出的同时,收回了托着他下巴的手。
他装模作样的清了清嗓子,转回头对特丽莎笑说『确实感觉好一些了。』
长发湿淋淋的黏散在肩上,暖白的灯光均匀的披在海妖赤.裸的身躯,肌理分明,纤长优美,反射出诱.人的水光。
潋滟多情的眼尾飘红,如被神明仔细雕琢过的五官无一处粗陋,他含笑看她,表情柔软又无害。
看起来格外色气和……好欺负。
特丽莎不动声色的又往后退了一步。
她扬起个如五月暖阳般的笑容,回道:“那说明魔药还是生效了。既然有用我就放心了。”
“你早点休息吧,我现在就出门了。”特丽莎将药剂和检查用的一应东西收好对克莱斯特道。
克莱斯特神情未变,扶在泳池边沿的手指紧了紧,他笑着与她道别并再次叮嘱『请一定注意安全。我等你回来。』
特丽莎笑着点点头,带着东西离开,出门时顺手帮他带上房门。
她独有的、又轻又稳的脚步声逐渐远去。
克莱斯特脸上伪装出来的温柔无害缓缓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难以掩饰的焦躁与郁结。
她躲开了?
她故意躲开他了?
如果说中午只是他的错觉,那晚上他绝没有看错。
他现在几乎可以确认她和领主没什么关系。
领主不会给他能治好他嗓子的魔药,也不会派出像特丽莎这样的人。
他从未对哪个人像对特丽莎这样用心。
海妖的歌声是他的利器,他可以轻易的借声音迷惑对方,营造出爱恋的假象。
这段时间他失去了他的歌喉,不得不虚与委蛇。可事情的发展却一步步走到了如今这样他无法理解的地步。
起初他以为她是领主的人,后来他认为她哪怕不是领主的人,救自己也是出于和领主一样的目的——得到海妖本身。
可特丽莎刚才明明在他表现出亲近的时候退了一步。
退了一步???
什么意思?
她什么意思?
她昨天有这样吗?
好像没有啊?
她究竟想要什么?
克莱斯特无论如何都想不到答案。
这种感觉就像在做一道不得不解,却又无论如何都算不出正确答案的题。
折磨得他日思夜想,逼得他几欲发疯。
克莱斯特沉在池底,银白的残尾重重的拍打着砖面,疼痛也丝毫无法缓解他心底的躁狂。
与此相隔一个大厅并一截走廊的房间里,道格正在拆下他身上的纱布。
脊背上的伤痕已经干结,他这次好得格外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