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回是未曾想过这个时间段的天应池中有人在，听到水声的一瞬便躲了起来。悄悄张望，只见个背影。

身姿摇曳，肤若凝脂。乌黑的发若流水般在光滑细腻的背上铺开，正正好的日头透过一片片的叶筛成羽蝶般精巧的光斑，随着那人的动作在腰背肆意飞舞。再见回头，嫣红的唇，小巧的鼻尖，如雨后白莲般楚楚可怜的眸。

下一秒冰凉的刀刃已经抵在美人喉间，小尔明显惊了一下，很快便敛了神，转而莞尔，不紧不慢地拢了拢自己贴在背后的湿发，似是怕弄湿了身后严回衣物般小心翼翼。

“严公子。”小尔唤了一声，“这是在干什么？”

他轻柔得不像话，推了推颈上的刀，严回压了回去，这次挨得近了些，白皙的脖颈微微渗血，血珠也是如人般晶莹透亮的。

“吞了它。”严回展开手心递出一颗药丸。那是徐涩之前给他的。蛊也不止蛊虫也有蛊药的，这便是能发挥半蛊作用的蛊药。

说起这蛊药，给那长老下了蛊的那天晚上，徐涩跪在他脚边，说为示他忠心，请禹徊严给他下蛊。不过禹徊严不屑于那一套。他还记得自己是怎么用脚抵着徐涩的喉头，一番折辱。

当然也记得徐涩是如何白费气力，艰涩说出：“主上，虽魔是会变的……我将永远效忠于你。”

不过三十年，他倒也有脸说出“永远”两字。禹徊严当时心道。面上仍不置可否，手上撤了力，让人走了。

“公子是想让奴做什么？”小尔倒也没着急接，脖子上已血迹斑斑。

“不该问的少问。”严回冷冰冰来了一句，他是想再加大力度，可是小尔身形单薄得似是一吹就折，想着还是算了，毕竟是莫危晚身边的人。

“把命赔着可不是应该问清楚。”小尔呵呵笑了两声，如银铃般悦耳动听，“要奴去害仙君的事奴可不做，那奴宁愿没了命。”

严回听言还挺欣赏小尔的忠心，毕竟他也只是想限制莫危晚，并没有杀他的意思，或者说就按现在，他对于莫危晚不利的人自是不会客气。当下手松松，把刀尖不动声色地后挪了几分。清清嗓子道：“自然不会。我保证。”

“那……”小尔微微侧首瞄他，眼波流转，娇嫩的手指终于舍得捻起那颗药丸，往嘴里放。严回怕他不老实，大手一把钳住他的下巴猛一抬，确保他喉头一转，咽了下去。

小尔被他忽然的动作呛住了。严回收起了刀，向后退了几步。对小尔眼尾发红、咳呛不止的窘境视而不见，留下一句“下月十五，我自会来。”走得格外潇洒。

严回走得快了些。没有看到小尔在他走后的微笑，也没有看到徐涩站在不远处晦暗不明的脸自然也不见徐涩走向小尔一步一响的画面。

严回只知道。回去后还是不见徐涩是怎样的郁闷。当初再怎么恶劣，怎么能用鞋踢蹭徐涩下巴呢，想着定是红了一片。

等得太久，稍许不耐，严回开了门，倒把门外提着茶的徐涩惊了一跳。

“怎么现在才回来？”严回的语气带些娇气的埋怨，让开半身让徐涩进来。

“去处理了些事情。”

徐涩的表情不算太好。面无表情下实实在在是笑不出来的阴沉，就算是徐涩平日面无表情惯了，相处久了，严回还是能感觉到细微的感情变化的。何况徐涩有时使坏时表情也算得上生动。

严回听到这么说丝毫不起疑，只觉得应当是杂事太多，扰得徐涩心烦，当即神色温和下来，拉着徐涩坐下，见他还是唬着脸，便很贴心地说：“有些事情，若是真的麻烦，便交给李亦行他们去做，别勉强。”

此刻在荒野里带着一群魔伏击目标——灵聚会太过难缠的对手和有大把钱财的商贾的李亦行不知为何忽然身上一冷。

徐涩没说话，脸上倒是明晃晃地写着拒绝，严回甚至都能想到他会说什么，他是属下，都是属下的本分诸如此类。不过他胆子倒是挺大，竟然拂了严回面子地一声不吭。

可严回纵容成性，单方面便觉着徐涩事倦了。拉过他的手放在自己的脸上捂了捂。徐涩指尖硬实、发凉，手掌厚实宽大，倒像是捧起了严回的脸，颇具安全感。严回想起今日下午自己手掌感受到小尔指尖的柔软细腻，不知怎的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他还是喜欢徐涩这样的。严回的眸中盛着笑意，盈盈满满。徐涩目不转睛地看着，严回能感受到对方的手收紧了些，脸颊上的软肉艰难地在指缝中生存，严回的脸别捏得小小变形。

最后是徐涩先收回的手，严回原模原样乖巧地坐着。徐涩一言不发地起身去给他斟茶水。严回知道他心情好些了。嬉皮笑脸地看着他离开的背影。

许是徐涩的头发长了不少。遮住了绯红的侧脸与耳垂。严回平常机敏现在倒是一无所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