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那会儿已经准备去省城打拼了，自此就极少回元安县。

这会儿卷进了歌舞厅，他脑海里关于当年那件事的细节一点点浮现出来，可惜所有的消息都来自于报纸，能深究的不多。

几人一路往回走。

二虎子他们都是隔壁村的，只有林耀东和程易一路。

程易扶着自行车，两人边走边聊，林耀东眉飞色舞的说着刚才程易揍人时候的身手，满脸崇拜。

“程哥！瞧不出来啊！你唱歌好听，又会做生意，居然打架也这么厉害！”

他努努嘴，咧嘴道：“是不是练过的？教教我呗！”

程易看了他一眼，慢条斯理道：“教你去打架？”

林耀东一脸理所应当， “教会了我就不用受欺负了！那威子仗着自己打架不要命，总欺负我，等我学会了，指定得把地盘抢回来！”

程易瞥了他一眼，无奈又好笑。

“那以后呢？”

林耀东一愣。

啥以后？

“以后准备一直打架，一直捞偏门？”

程易的声音混着风，清朗又干净。

“趁着年轻，你可以打架，靠着武力得到你想要的东西，地盘，钱，小弟，但是等到你三十岁，五十岁，八十岁呢？”

他尽量找一些林耀东听得懂的词语，“你走不动了，也抢不到钱了，小弟们也不跟着你了，你年轻时立下的仇家上门，你又要怎么办？”

“又有哪一个姑娘愿意和一个无所事事的小混混处对象呢？”

“耀东，人活一辈子，不能只想着当下，还得想想以后，你明白了吗？”

林耀东不说话了。

事实上，他活到现在，十八岁的年纪，从来没有任何人和自己说过这些。

对于他而言。

从小到大不受重视，爹妈不喜欢，也不愿意上学，从有记忆开始，就是和别人抢吃的，抢地盘，到处去打架。

要说厉害威风，那就是看谁的拳头硬，谁偷来的钱多。

这才是生存之道。

可是，今天程易的这一番话，忽然在他暗无天日的黑色囚笼里劈开了一道口子。

口子里透出一缕微弱却又奇异的光。

他窥见了一丁点儿不一样的人生。

走到村口分岔路口，程易停了下来。

他转身，看向沉默不语的林耀东，见他脸色是从来没有过的凝重。

心里头也算是松口气。

他知道，这小子应该是听进去了。

“今晚的事算我欠你一个人情，以后有啥事儿需要帮忙可以来找我。”

程易笑着道。

林耀东点点头，又喊道：“程哥，你说的这些我暂时还没完全想明白，但是又好像想明白了一点点。”

程易一乐，伸手在他的肩膀上拍了拍。

“慢慢想也来得及。”

毕竟，有些东西自己也是足足花了一辈子才大彻大悟。

两人分别。

程易骑上车，朝着村尾骑去。

月色暗沉，忽然一点儿光都没有了，天空中乌云翻涌，忽然一道闪电劈开，露出一点儿天光。

紧接着就是雷声阵阵，春雨往下落了下来。

程易家在村尾，从村头骑车过去也得十几分钟。

倒不是有多远，而是天黑路难骑，半夜里头好多小畜生乱窜，总得看仔细点儿。

雨水落在身上，阵阵冷意。

他咬着牙，加快了速度。

十分钟后。

骑车到了桥头，桥头有一棵百年樟树，要好几人才能环抱过来，早些年打仗，因为临江，交通方便，因此日军在这里上过岸。

扫荡村庄的时候，有一个人躲在樟树烂掉的空心树洞里活了下来。

自此樟树被系上了红绳，面前放着一个土钵，成了村子里头的活菩萨。

程易骑车上桥，下去的时候，忽然就瞧见了桥头旁边，一人撑着伞，提着马灯站着。

雨落伞面发出嘀嗒的声音。

天空中雷云翻滚，间或闪电落下，程易看清了来人。

一件羊绒开衫，半身裙，头发低盘在脑后，温婉动人。

她的身形极其窈窕，马灯昏暗的光晕落在她的身上，映衬出起伏有致的线条来。

似乎是听见了声音，她抬起手腕，提着马灯朝着程易的面映了映。

“是程易吗？”

她轻声问道。

紧接着，雷声响起，雨更大了些。

她的伞面噼里啪啦的声音越发错落，下一刻，程易就已经扶着车停在了她的面前。

湿漉漉的手接过了伞柄，程易看着她，无奈又心疼。

这人，不是林清然还能是谁？

“下这么大雨怎么还出来？”

程易伸手想要将她肩膀上的雨水拂去，可是眸光一扫，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