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小五感觉自己快要疯了。

他去了她旧时的家，门上面挂了一把锈迹斑驳的锁，没有人来开门。

他细细回想今天自己在车窗外看到的那个人，是她没错。

冬天的风吹得人有些冷。他用冻得青紫的手拍了拍自己的脸，倒是希望是自己看错了。

王小五大学一毕业就买了一张南下的火车票，家是悲伤的代名词，对他好的人都不在那里了，因此那时的他只想着离家越远越好，可是在什么地方落脚，他没有认真想过。现在也快到了而立之年，王小五准备结婚了，结婚前，按照旧俗，他得先带妻子回老家看看。

王小五的妈妈在他五岁的时候就跟一个会拉二胡的男人跑了。跑之前还给王小五留下了一封信：你没有妈，勿寻，勿念。王小五想要报仇，可是他连那个男人长什么样都不知道。他很平稳地度过了人生的前十七年。

平稳的意思是指每天毫无起伏地活着。但其实也不是。好多事情冥冥中是有转折的。

王小五天生就一张很峻冷的脸，不怎么爱说话，自然也就没什么朋友。后来有一天在垃圾桶旁边捡到了一排玩偶，那排玩偶会说话。有了他们，王小五就不孤单了。

“1号排长请就位，3、2、1，导弹发射！”王小五第一次看到他们说话的时候，自己惊讶地说不出话，“你，叫什么名字？”刚刚那个发号施令的排长注意到了他。“我叫王小五。”“好，以后你就是我们中的老幺了。”

玩偶们给王小五提出了很多中肯的建议，比如“三长一短选最短，三短一长选最长，不会选的就选C。”又比如看到心动的女孩子就要鼓起勇气去追。他们为王小五做了很多的攻略，其中的大部分都很神奇的奏效了。没啥事的时候它们就“3、2、1，导弹发射。”

王小五初中的时候喜欢过一个女孩子，那个女孩叫李小敏。李小敏是芭比娃娃一样的存在，她长得精致可爱，为人落落大方，学习成绩名列前茅，我敢保证，这样的女孩子，很少有男孩子不心动的。王小五照了照镜子，自己长得还行，他这个人总是唯唯诺诺的，把李小敏请回家玩，却紧张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排长便溜进了他的袜子里。

“李小敏，我……阿嚏，我喜欢你。”“王小五，我也是。”

王小五的眼睛里亮晶晶的，好像有什么东西在闪烁。

“排长，或许你还需要其他的士兵吗？我给你买。”

“不用了老幺，她是个好女孩，要对她好。还有就是我们兄弟几个身上有些掉漆了，你找个时间给我们补一补吧。”“好。”

但直到排长和兵长们丢掉，王小五也没有把他们的漆补好。他……总是忘。

为了和李小敏考上同一所高中，王小五没日没夜地把自己关在房间里面，他不再和它们一起玩了。排长来找了他好几次，他都敷衍了过去。

玩偶们的漆一点点地掉落，直到变成黑乎乎的一片。

与此同时，王小五和李小敏考上了全市最好的高中，他高高兴兴地跑回家想告诉排长它们，可是它们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高中的地址在市区里，搬家的时候王小五把它们放在了小木箱底下，直到后来，小木箱丢了，排长和兵长们都找不到了。

王小五和李小敏很好，他们会坐在一张床上看着电视吃着薯片，会两个人一只耳机地听周杰伦的歌曲，会抬头相视而笑，王小五会抱着软糯糯的她说“我只有你了。”高考结束的暑假，他们互赠了毕业礼物，王小五送出去的是一排士兵娃娃，收到的是一本书：马尔克斯先生的《霍乱时期的爱情》。里面夹着一张小纸条：对不起，再见，王小五。

离最后一次见她已经八年了。

王小五都快要结婚了，他的左手无名指上甚至戴上了戒指。对方是一个很像李小敏的女孩子。但她不是她。

那天傍晚，他们一起说好了去看婚纱，回来的路上遇到了红绿灯，王小五停下来等的时候有一个熟悉的面庞从他的眼前一闪而过，绿灯亮了。他本想着丢下妻子奋不顾身去追，但后来还是没有。

他踩了踩油门，和那辆车背道而驰去了。

王小五感觉自己快要疯了。

今年的冬天出奇的冷，风呼呼的吹。

“你爱我吗？”他站在一面很大的玻璃门面前问自己的未婚妻。但没有等她说出答案，他便让她走了。

王小五的人生总是很孤独的，他总是一个人，爱意尚未蔓延的时候就没有了爱意。

他的大脑飞速旋转，想像着要是当初追上那辆车会怎样？要是他那时把她留住了会怎么样？要是当初他多关注一下排长们会怎么样？要是他小时候再懂事一点，妈妈没有抛下他会怎么样？要是他没有出生的话会怎么样？

他逐渐到人群中去，又逐渐疏离人群。

早上有人按了门铃，他跑出去看，门前放了一排整整齐齐的兵长，它们的身上是镶嵌着鲜艳的漆！

王小五快要哭出来了。他跑着去了李小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