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月念叨了一会后，忽又抱住陈晗哭出声：

“乖乖，妈妈因为昊昊都生病了。”

“帮帮妈妈。”

“小晗最听话了。”

陈晗抚着陈月的脸，面无表情地开口：

“我也不是想那么听话的，只是那时候，太爱你了。”

“……很小的时候，我一个人在家等你，风只是吹动了窗户，那细小的声音我都害怕，可我想，你那么辛苦，那么坚强，那么勇敢，我也要坚强，也要勇敢，要成为你。”

“甚至在国外……”

陈晗没再说下去。

仿佛再开口，就会暴露她的情绪。

人的大脑总是习惯性地喜欢粉饰太平，在国外，她有过那么多个挣扎和痛苦，可当现在达成目标后，不爱再提起。

可当时确实痛苦到不期待明天到来，恨时光漫漫。

那些瞬间，她总想起陈月。

想起苏默予，陈晗就想对自己心软，想停下休息。

而她一想到陈月，只会对自己愈发心狠，就着那股狠劲，她继续捱过一个又一个无望的日子。

陈月对她的影响，深入骨髓。

这些年来，陈晗总是不自觉地效仿陈月。

当初陈月带着希冀和勇气离开了她，她也跟着相信，离开是一件很容易的事，仿佛通过断绝，就能够获得幸福。

可真实不是如此，她们都生活在属于自己的牢笼里，所有的挣扎，也是基于牢笼之内。

总是只有那些很少的人，很坚定的、清醒的、顽强的、还有有几分运气的人，才能够彻底脱离过去，走向新生。

“陈月。”

听到陈晗直呼她姓名，陈月坐直身，眉头微皱。

“陈月，”陈晗又唤了声，“你来圣黎找我，是想我吗？”

陈月微怔，眼前的陈晗眼神尖锐，不是她记忆中的乖顺和偶尔的小调皮。

“昊昊那么不乖，你跟我走吧，不要他了，好吗？”

陈月惊恐地摇头。

“我会一直乖乖的，现在我还赚了好多钱哦，我们一起再周游世界，好吗？”

陈晗松开原本握在陈晗胳膊上的手，眼里满是拒绝和惊恐：

“不好！！”

“昊昊他离不开我，昊昊他会变乖的，我要你把他变乖！你……”

陈晗按住想要起身的陈月，打断她，冷厉地说道：

“你不走，我也把你绑走，让你只做我一个人的妈妈。”

啊——

陈月歇斯底里地尖叫出声。

阳台上的张世安和房门里的张昊昊都回了客厅。

一见到张昊昊，陈月扑过去，“宝贝，她要抢走妈妈，你把她打走，让她滚！”

张世安叹了口气，走去过安抚全身颤抖地陈月，哄她回卧室。

……

当年，即使把陈晗也抛下了的陈月，她并没有走出困住自己的牢笼。

她对张昊昊的爱，也依旧参杂着对回首过往的恐惧，恐惧任何想起陈晗和陈晗生父的念头。

所以，她全身心地抓紧张昊昊，除了张昊昊，她再也没有其他令她满意的作品。

而当她的唯一的作品有了自由意志，进入失控的青春叛逆期，偏离她的轨道时，陈月便跟着垮掉。

“看过医生了吗？”陈晗问已经从卧室出来的张世安。

似是埋怨陈晗恶意激陈月，他语气冷淡：

“看过一次，谢谢关心。”

“我回去找一找相关专家，可能不是抑郁，偏向躁郁的迹……”

“不麻烦你费心了。”

听到逐客令，陈晗也不再纠缠：

“其实，治愈陈月的前提是，治好张昊昊。”

说完，她起身离开。

出来时，月亮已经在云层里隐隐可见，晚风轻拂，耳边的碎发轻挠颈边。

在北芬、在圣黎，陈晗听到张世安电话中称，陈月很想她时，她心底依旧是有期待的。

她在来看望陈月的路上，甚至模拟过，如果陈月真诚道歉怎么办，她该怎么佯装骄傲，然后怎么继续与她重归于好。

可迎接她的，又是一场抛弃，陈月给她的，一次又一次的抛弃，如此漫长的抛弃。

现在这种情况，她反而觉得轻松。

精神上的轻松，不用大起大伏的情绪去应对。

换做敏感不安的青春期，陈晗会愤怒，也会绝望，她一直惶恐不安。

现在，陈晗走向正停在路边的全球限量迈巴赫时，心情不错。

初到北芬，她心情低落时就走进各个讲座、踏遍图书馆；

依旧无法驱赶忧愁时，她就编故事，给自己画大饼，以便忘却无助和窘迫。

她明白这些方法并非一劳永逸，只能暂时缓解。

但那一点点的拒绝屈服，与现实的残酷相比自不量力的拒绝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