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城的喧闹擦肩而过,原本他的步子还是按照刀老教的那般沉稳有力,但脚下的土地好陌生,踏在这土地上,找不到在平城散步的感觉,不经意间抬头,看到明亮的城市上,满天繁星尽数藏起,连月亮都显得暗淡无光,有那么刹那的失神,许山河险些失去平衡,好似大风吹起,原本挂在暗夜里的孤独被尽数吹落,瞄准了他孤身一人好欺负,全部压在他身上了……于是啊,脚步变得踉跄了,哪里还记得学武时的步法?他身形明明端正得很,自己却感觉走的跌跌撞撞,明明少年之躯,几步路走的好生疲惫。
累了?要不回家休息吧,毕竟夜深了。
可是许山河没有家了,小的时候父亲带着他从许家跑出来,辗转来到平城安居,在平城买了一间破败的房子,那会儿父亲抱着他走进破房子,告诉他:“这就是我们的家了。”父亲还在的时候他很坚强,不管是和嘲笑他没有妈妈的同龄人打架,还是在比武的时候被人打断了鼻梁,他都没有哭过,晚上回到家,睡觉时父亲抱着他睡,他把头埋在父亲的胸膛,感受着父亲的心跳,好像所有的伤口都会在心脏那规律的跳动声中愈合,明天起来,他还是生龙活虎,简直就是一只打不死的小强。
一年前父亲重病而亡,幼小的许山河埋葬了父亲,晚上的时候自己披着曾经和父亲一起盖着的被子,闻着上面残留的父亲的气息,觉得冷;好奇怪,从前晚上和父亲一起睡觉的时候也盖着这被子,为什么父亲走了便觉得冷?那是许山河最脆弱的时候,以前被很多人围着打都不会哭的许山河,却在那个欺负他欺负得最凶的孩子拍他肩膀、安慰他的时候被泪淹没了视线,整个世界像是被泪水洗过,焕然一新的样子。当然焕然一新,新便意味着陌生,父亲走了,许山河连出门的勇气都没有了,因为出门受了伤,回到家再也没有人安慰他鼓励他了,没有了规律的心脏跳动声给他安全感,让他的伤口愈合……
那时候许山河很害怕受伤,因为没有人给他疗伤,伤势越来越严重,到最后许山河就会倒下,躺在床上等待死神来接他。那他是不是就可以看到父亲了?许山河的思绪在一个夜晚飘飞,身子却紧缩在角落里颤抖,一个老头在那个深夜里推开了破房子的门,把颤抖着的少年抱回了自己的家里,让另外一个少年和许山河一起睡觉,许山河感受到了老头还有少年的怀抱,眼泪再次决堤,沾湿了老头还有少年的衣襟。
后来许山河就那样被刀老收留了,每天晚上和毕达一起睡觉,听着师兄的心跳声入睡,心里被久违的安全感填满,他又找到了家的感觉。可是这样的日子只维持了一年多,刀老受伤之后不久的一个下午,刀老提着刀出去了,当初那个嫌弃他做梦都会流泪的师兄把他推进了祭坛的暗室。好可恶的师兄,明明毕达知道许山河做噩梦时梦的最多就是在漆黑的屋子里,周围没有人陪着他,只有他一个人呆在那里,铺天盖地的孤独汹涌而来,淹得许山河喘不过气。那是师兄最恨心的时候,常常嫌弃他却又暗地里照顾他的师兄把他扔在噩梦里,转身离开,没有再回来。
“原来我……没有家了。”许山河心里翻江倒海,周围人山人海,他还是觉得太过冷清,好像回家啊,可是几天前他又没有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