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逾明扶着秀才坐下,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也不管什么男儿有泪不轻弹,热泪全部挥洒了出来:“我回了京也在找你,可我找不到你……我……我欠你四十七文钱,我还要还你的。”
“好孩子,别哭。”秀才又仔仔细细把他从头到脚看了一遍,“那时候还是个脏兮兮的小娃娃,如今个子比我还要高些了,这些年过得好吗?”
叶逾明略带轻松地把这些年的故事说了说,还特意隐去了一些残忍和狼狈的细节,句句不提苦难,但句句都是遗憾。
“就是这样,我又回到了京城,到了慕府,后来又成了小姐的贴身护卫,其实也没什么好说的,没做成大英雄,可……”叶逾明还自嘲地笑了笑,然后一转头,就见秀才在旁边默默擦着眼泪。
秀才见他不说话了,这才生硬地扯出笑容:“若人人都是英雄,那人人就都不是英雄了。你这孩子,一定吃了很多苦头吧,却也不肯说实话。”
叶逾明瞳孔一缩,只觉得整颗心都被温暖包裹了起来。
他不是沈怀瑾和李泠,他只是一个略识几个字的粗人。因而他没办法准确地形容出来心里的感受,只是觉得那一股翻涌着的暖流从头顶直到脚底,浑身上下都被滋养了个遍。
“也还好,总归都……都过去了。”叶逾明也轻轻替秀才擦掉脸上的泪水,“十年了,我没想过再见面竟然是这样的。”
秀才,现在应该叫宋廉荣,目光有些躲闪,有几分羞愧,偏过头去:“你没赶上好时候,虽然与你只有一面之缘,可我觉得咱们是有缘分的,那年中了榜眼以后就在寻你,你的名字既然是我取的,就算我半个家人。可你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活不见人死不见尸,找不到啊。如今我落魄了,还要难为你记挂着我,给我带来这许多的东西来。”
“对了,后来我成了慕大人的手下,偶尔也是会去慕府上的。”
“也见过慕家小姐,慕家小姐是冰雪聪明兰心蕙质的好孩子,很招人喜欢的。”
“我那时候替你问过她,我说你还记不记得你曾给过一个小乞丐馒头,还同他讲过许多大道理?她还点了点头的,说自然记得,盼着你未来成个大英雄呢。”
叶逾明突然紧张了起来:“那……没有……没有告诉她我如今叫叶逾明的事情吧……我……”
宋廉荣摇了摇头:“我那时想着,若是你真有心,未来再见总有亲口和她说的机会,若是你已经……留在了那个冬天,也多少给旁人留下些念想。”
叶逾明微微放松了些,身子也没有那样绷直,缓缓垂下来:“我没同她讲过,她那样美好单纯,总归是我不配存那些心思的。况且我……沈小将军说的对,小姐幼时叫我不要轻贱自己,我没做到,小姐说我会成为大英雄,我也没做到,我……我还是不要同她说了吧,她会失望。”
宋廉荣是能懂得他的心情的,只是扶了扶胡子,微微叹了口气:“慕家和沈家都是良善人,也是大鄢难得的栋梁,罢了,你不愿意说就罢了。”
“是,只这样陪在她身边,保护她照顾她,逾明心满意足。”叶逾明提到小鱼儿的时候,眼中总是变得柔和而温暖,然后便试探性地询问起秀才来,“沈小将军同我说过……你是遭人陷害……”
宋廉荣听到这话,立刻打断道:“仔细些,莫要胡说!是我自己没本事,哪里能和旁人扯上关系呢?现在这种生活也有滋有味的,不也乐得自在,这就很好了!”
“你这些年都孤身一人,也没有娶妻吗?”
“啊……娶了的……不提这些了,不提了。”宋廉荣目光躲闪,急急把话题转移了过去,“你喝酒吗,许久未见了,咱们喝个痛快。”
叶逾明知道事情有些不对,但之前也没有来得及细问沈怀瑾,只是见他不愿意回答,便只好作罢。
“这次前来,给你带了许多东西,你来看一看。”叶逾明将两匹马上的大包小裹卸了,拿进屋里。
有白面精米,有好酒好茶,有上等的布料,还带了许多棉花。
宋廉荣二话没说,闻着酒味就去了,开了一坛酒,拿酒葫芦打了些,便往嘴里送:“好酒!好酒啊!”
叶逾明没有理他,随后拆开了另外一个布兜子,里面装着上等的笔墨纸砚,还有书肆里的卖的好的文章策论,甚至还花了大价钱买了一幅大家的画作。
“买这些做什么,浪费钱!”宋廉荣的手微微抖了抖,但很快恢复了正常,“我现在是戴罪之身,哪里还用得着这些,不如多打二两酒,哈哈哈哈。”
叶逾明看得出来,他的眼眶一直都红热着,在看到这些东西以后,连嘴角都有微微的颤抖,他明明还是喜欢的。
“我喝酒喝太多了,手抖了,再画不出好的画作,也写不出好的文章了,你拿走,拿回去,送人也好烧了也罢,留在我这没有用的!我这个小破屋里没有这些东西,我也不愿意要。”
“秀才。”叶逾明一把将他的酒葫芦夺过来,“你为什么变成现在的样子了?你有一番热血,你想成就一番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