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中觅食的麻雀受到惊吓,扑腾着翅膀四散飞走。
插翅难飞的村民们拾起武器,纷纷聚拢成圈,个个目光坚定,视死如归。
铁匠村是他们最后的家园,他们是家园最后的铁盾。
妻儿老小们托沅英姑娘的福,被那位先生养在襄城,过上了衣食无忧的崭新生活,男人们再无顾虑,他们决定用生命来守护村子以及先生的秘密。
村中近半数原住民此时都已搬去襄城中居住,副官见人数明显不对,说道:“若有村民自愿检举告发其余犯人藏身之处,可放其离开,免除死罪!”
铁匠中不知是谁高喊了一声:“宁肯全员战死,绝无一人叛降。”
其余人也跟着高喊道:“宁肯战死,绝不叛降!”
臧浩将斩马刀插进土里,长长地伸了个懒腰,然后斜倚在刀身上,打起了盹。
在他看来,这将是一场毫无悬念的战斗。
几十名敞胸裸背村野的铁匠怎么可能是四百重甲步兵的对手。
然而他没想到的是,这些如今看来毫不起眼铁匠中,有曾经仗剑锄奸的游侠,有沙场退伍的老兵,也有洗心革面的悍匪。
若非背了人命在身,谁又愿意躲在这烟尘斗乱的村落里隐姓埋名?
为了这一天,他们已经准备了太久太久。
困兽当猛虎,穷鱼饵奔鲸鱼。
进攻的四百甲士发出地动山摇的脚步声,在别人听来是催命的丧钟,在这群饿狼听来,却是进攻的号角。
任你雄罴百万,敢进入狼群的地盘,就必须付出惨重的代价!
“哪来的一群龟壳子,跑到爷爷们的地盘装腔作势。”
“老大去哪了?都到这当口了,怎么还不见他出来?”
“自从在先生那受了教训,缩在家里当回老幺了。”
“管他做甚,毕竟是个没见过血的娃娃。老二,干活的时候咱们听他的,打仗的时候老兄弟们还是听你的。”
“什么听他的?咱们听的是先生的!”
曲怀瑾规定凡是自愿留在铁匠村的,都要放弃本来的姓名,以能力排号。
马钧入村最晚,年纪最小,本来应该是老幺。
因为他得到曲怀瑾的认可,被指定村子里的主事,便做了老大。
老人们虽然嘴上不说,心里有意见的却是不少。
尤其在这生死存亡的当口,马钧仍然闭门不出,再也没有人掩饰自己的不满,七嘴八舌地抱怨起来。
“行了,都少说两句。”老二发话了:“先生排他做老大,可不是看中他会打仗。若论起脑瓜,你们谁有他好使?”
众人哑口无言,面面相觑。
“现在强敌来犯,要保护村子,还是得看老兄弟们的。老六,你不是天天叫嚷对着死靶练枪没劲么?今天活靶子来了,敢不敢比试一场?”
“他奶奶的,比就比,老子还怕了你不成?”
谈笑间,众人纷纷掏出连弩瞄向四方。
“举盾!”副官一声呐喊,三百人整齐划一地举起圆盾遮挡面部。
箭矢钉在银甲、盾牌上,不断发出雨打芭蕉的噼啪声。
一轮射击完毕,四百甲士毫发无伤。
寻常部队覆甲率连三成都极难达到,似陷阵营这般人人披甲,世间罕见。
副官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容。
再娴熟的弓手拉弦搭箭也快不过甲士一个举盾的动作。
陷阵营甲士身披重甲,有圆盾护住脸部,完全不惧箭矢。只要在对方放箭前举盾护头,换箭时持盾进攻,就可以轻易地压缩战场。
“雕虫小技,再攻!”
就在甲士落下圆盾,露出头颈的空挡,对面的铁匠们也笑了。
没有任何拉弦搭箭的动作,只有清脆悦耳的上膛声,转瞬间,又一波箭矢如蝗虫般迎面扑来。
前排十几名甲士还没来得及反应,便被射翻在地,阵形顿时大乱。
老二当机立断,大吼一声:“老八,动手!”
话音刚落,村子正中一名手持板斧的汉子大喝一声,将捆在树上的绳索通通砍断。
上百根绳头螺旋飞舞着从铁匠村中间向四围崩开,飞沙扬砾,路面轰然塌陷,现出一条环状的壕沟。
在一阵乱糟糟的哀嚎惨叫声里,陷阵营名副其实地,真的陷进去了。
壕沟只有一米七的深浅,正到多数甲士的胸口,然而手臂在这个高度扒住沟沿时,反而最难着力。
“王八掉坑里了,兄弟们,亮绝活啊!”
铁匠们跟着老二抡起铁锤,争先恐后地向壕沟里砸去。
当当当,铁匠村里顿时回响起此起彼伏的打铁声。
坑里的甲士苦不堪言,只能将盾牌举在头顶,硬生生地抵挡着老铁匠们的锤打;坑外的甲士被壕沟阻挡,也是束手无策。
区区几十名村夫,竟已经让所向无敌的陷阵营死伤过百!